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雪花录 作者:末雪 文案 《雪花录》,一本记载世间爱恨情仇贪嗔痴的书。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,你是否愿意为他人书写命运? 融合各种短篇爱恨情仇的故事,可喜剧逗逼,可悲剧催泪。 喜欢的亲们话,别忘记收藏一下文和作者专栏哟!么么哒 内容标签: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雪花 ┃ 配角:影澜;訾璃;红叶;铁非衣 ┃ 其它:爱恨情仇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花香雪   那年冬天,浣临城迎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,漫天飞舞的雪花,构成一场华丽丽的梦,美得不可言语。   窗外雪花飘零,在清风下,摇动着轻盈的身子,选了一处好地,款款落下,便静静地停着不动。窗外的树木被大雪覆盖,厚重的积雪压着枝桠,让树枝直不起身来。   “主子,这些信,如何处置?”青衣双螺髻的青涩少女怀玉,手中拿着一沓发黄的信纸,踌躇不安地询问。   香烟袅袅云雾间,眼前妙曼少女轻着赤红纱裙,薄如蝉翼,在这严冬里,她竟不觉得冷。她挑弄着指尖豆蔻,用细细的指甲,在红色豆蔻上挑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寒梅。闻声,微微挑了一下眉头,冰冷的话语自她口中说出,竟是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。“烧了。”   怀玉眸光闪过一丝不忍,却不敢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。她同情地看了眼信封上的字‘雀儿亲启’,行云流水的行书字迹,融着的情意缠绵,都将被火焰焚烧殆尽,沦为灰烬。   “巧玉,将药丸拿给我。”红衣女子影澜朱唇轻启,珠玉圆润的声音自她薄唇轻吐,却是格外悦耳。   另有一绿衣女子巧玉轻车熟路地从木匣中取了药瓶,恭敬的递到影澜面前。在影澜伸出的手中磕出一枚红色的药丸后,又塞好瓶塞,恭敬地站在一旁。   玉骨冰肌,自是靠这冷香丸维持。脱胎换骨,褪尽铅华,换得一副容颜。其中的苦楚,又有谁人知?   影澜瞧着手中红艳的药丸,仰头一口咽下。服下之后,继续挑弄指尖豆蔻,直至每一片指甲都刻画出一朵寒梅。她张开十指,莞尔一笑道。“巧玉,好看吗?”   “好看,像花儿开在指尖一样。”巧玉微笑着回答,言语中尽是本分的赞赏,没有同喜同悲的意识。主仆之间,又怎么允许进一步的感情发展呢?巧玉一直恪尽职守,做得很好。   影澜喃喃自语,眸光变得扑朔迷离。“好看,自然是好看。寒梅,妖艳的红,就像雪再白再厚,也休想抹去那抹红色。”她眸光闪过一丝仇恨,很快又消失不见。   处理掉信件的怀玉归来,垂首,双手叠前,恭敬道“主子,浣临城主陶兀的软轿,已在外面等候多时。”   影澜恍若未闻,欣赏着指尖的豆蔻寒梅,仿若着魔了一般。对此,两人依然是司空见惯,怀玉同巧玉对目,不语,恭敬地站在一边,不曾发出丝毫的动静。   影澜越发迷醉,唇色朱砂越发红艳,忽的凤眼单挑,朱唇轻启。“走。”目光坚定,嘴角勾勒一笑。怀玉巧玉二人跟随在身后,垂首默语。   华丽的软轿停在门前,四十出头的管家站在前方,见影澜一出来,便上前迎接,讨好地说道“影澜姑娘,请。”   巧玉几步上前,揭开轿帘,怀玉用手挡着轿门木顶,生怕自家主子触头。影澜上轿,端坐在轿中。“你们二人留下,不必随我去了。”   怀玉巧玉应了句。“是。”怀玉退后,巧玉放下轿帘。陶管家招呼着轿夫起轿,朝城主府而去。赶紧着脚步,生怕迟了。   坐在软轿之中,影澜不停地摩擦指甲的豆蔻寒梅,嘴角不停的上扬。笑容越来越诡异,深入人心,刻在骨子里。   城主府,是整个浣临城最大的府邸。其中布局蕴含天地自然原理,一环更扣一环。其中分四地,每一地都映着四季春夏秋冬,其景色更是如此。   “停轿。”影澜忽然出声,冰冷绝绝。   城主府的陶管家连忙退到软轿面前,双手合揖。眼神疑惑,却耐得一副好性子。“影澜姑娘,这才到冬之林,距离春之地……”   他话还没有说完,便被影澜冷冷地打断。“冬之林都到了,春之地还会远吗?”   影澜下轿,看着冬之林的景色。此处本是寒梅院,遍地寒梅。可如今,却被大雪覆盖,银装素裹,瞧不见一星半点儿的红色,未免有些太过单调,太过无情了。   “怎么会?”影澜惊讶地看着这白茫茫的景色,她拼命用手弄掉那些积雪,寒梅方才露出一个尖儿来。忙活一阵,她才露出笑容。盖不住的,不应该被盖住的。   陶管家不明所以,却也不敢多问。出于职责,他只得客客气气,声音讨着几分软,打着商量道。“影澜姑娘,时辰怕是不早了,还是不要让城主久等为好。”   影澜阴蛰的目光扫在他的身上,陶管家浑身生起一股恶寒。影澜收敛目光,面无表情地回到软轿之中。手掌微微有些发热,是先前弄雪所致。   春之地,好一片三月桃花开的繁景。明明历经寒雪,此处却是丝毫没受到影响。那粉红色的花瓣像是一张张嘲笑的嘴脸,“咯咯”地笑着,笑她的懦弱,笑她的失败。   软轿停在春之地门口,影澜下轿。由陶管家引路,于桃源阁前停步。陶管家笑容可掬,拱手哈腰。“影澜姑娘请进,城主已经等候多时。”   影澜手不觉得握紧,内心纠结而挣扎。只为这一日,自己等了多少个春秋。长长地吁了口气,坚定内心所想。伸出纤纤玉手,推开了古木的阁门。   “吱呀”的推门声,于寂静的阁楼中回荡,悠长而不绝。   影澜迈步,跨过门槛,入了这桃源阁。陶管家识趣地带上门,默默地退去。   听见关门声,影澜心底莫名的咯噔一下,颤抖着,甚是不安。手紧紧握拳,缓解内心的焦躁。   事已至今,她早已没了回头路。往里面走几步,抬头见,阁楼深处,背身站着一个人,既是陌生,又是熟悉。   影澜站定,拿捏不准那人的行为,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。进可攻,退可逃。   两人都没有开口,沉默,寂静,压抑,在桃源阁中弥漫,像是滋长的藤蔓,给它一方水土,便可延绵千里。   影澜并无十分把握,不敢轻易上前。目光落在那人消瘦的身形上,越发疑惑。只待对方先露个破绽,自己方好行动。   此时,窗外飞来一只鸟雀,在她身旁飞绕了几圈,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,落在她的肩头。她吃惊,伸手去触碰,又惊飞了那鸟雀,眼睁睁地瞧着鸟雀又飞出窗外。   那人终于回头,本是年轻的面容,却透着历经沧桑的模样。一双眉眼,满是温情。一对刀目,饱受情苦。“雀儿。”只这一声,便包含千种深情,万般苦思。   影澜满脸震惊,身子瑟瑟发抖,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。她握紧拳,指甲深入手心之中。   此次,那豆蔻寒梅被血污染,更是添了几分美丽。她紧咬着下唇,不让自己发出丝毫的声音,生怕一出声,便泄露了自己的心思。   事发突然,来的为何会是他?要见自己的,难懂不是浣临城城主陶兀吗?又怎会是他?   坚定的心,有了第一丝动摇。   那人几步过来,将她拥入怀中。在他的怀抱禁锢之中,影澜挣扎几次,未果,便放弃了,任由他抱着。   “雀儿,没事了,没事了。我回来了,我回来了。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,再也不会。”他紧紧地抱着影澜,口中反反复地叨念着这几句话,不知是想安慰着影澜的心,还是要劝慰着自己的心。   话虽有情,现实却无情。   虽有动摇,影澜仍旧将金钗送入他的胸膛,冷漠地看着他惊异的脸。   “雀儿,为什么?”   影澜冷漠而无情的开口,看着他的目光,是无尽的冰冷。如同千年的冰山,即便炎炎烈日,也休想将她融化。“十年前,陶兀为夺取城主之位,陷害我父亲谋反,致使我家满门被斩。我的父亲,我的母亲,我的兄长,我的妹妹,总共十一条人命呀!”  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,狠狠地扎在他身上。“从那一刻开始,我就发誓,绝不会放过陶家人。我要报仇,我要报仇。”她嘶声力竭的嘶吼,仿佛要将多年的仇恨宣泄出来。   “今日,你是打算,杀了父亲?”陶泽带着一丝安慰。幸好,幸好,她真心想杀的,不是自己。自己的雀儿,怎么会想杀自己呢?“父亲,已于昨夜,去世了。”   影澜仰天狂笑,那个罪人终于死了。可自己又好恨,好恨没能亲手杀了他。让他就这样死去,真是便宜他了。   陶泽无惧金钗,又再次拥她入怀,轻轻拍着她的肩膀,给予她最后的安慰。“没事了,没事了。从今往后,有我在,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。”   他的手渐渐地无力,身体向后重重地倒去,缓缓闭上了眼,似乎陷入了一场不知醒期的梦中。   “啊……啊……”影澜瘫坐在地上,疯狂的大哭起来。那个如春一般的少年,再也回不来了吗?没有他,谁来帮自己融化这厚厚的冬雪?没有他,谁能让雀儿再次飞翔在天空?  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?自己为何会亲手杀了最爱的人?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。   影澜这些年,大抵还是怨的。恨陶兀的不择手段,怨陶泽的见死不救。她想着,陶兀的阴谋,陶泽应是知道的。可他选择了隐瞒,选择了不说,眼睁睁看着自己满门被杀。他同样是帮凶。   有些人坠入自己的深渊之中,只能瞧见四周的黑暗,却从不肯抬头望一眼,上空是否还残留着细碎的星光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看人家这么可爱,小天使们就收藏一下吧!爱你们,么么哒! 本文主要是各类短篇的汇总,大多数都没有固定结局的。需要小天使们发挥想象力,给他们一个结局哟。 除此外,有任何的想法、构思,可以在评论区留言,让雪花把他们描写出来吧! hahaha~~ ☆、听雪楼殇   一、梅落纷纷   寒霜冬堆,雪梅园中梅红点点,厚重的雪堆积在枝条之上,镀上银装。许微风过,吹落星雪,余留半点红蕊,瞧得一副红梅雪蕊图。   此梅园名为“听雪园”,是整个洛阳城中最大的梅园。红梅满园,不许以‘红梅’二字,却以‘听雪’为名,倒是令人寻味。   既以此为名,定然是有它的来历,亦少不了一段凄美的佳话。   数十年前,曾有雅士风流,偶入此园,一目尽收其景,心生悦梅之意,遂诗兴大发,吟诗一首。“红酥忍放玉苞碎,南枝绕曲开几回。”   千句刚起,便闻有女子称赞之声。清脆如莺,玲珑妙曼。“公子好句。”   又是天公为其美,落下雪花,于两人的肩头、发缕。女子接句,“适逢天公谱作曲,梅香不尽听雪声。”   才子佳人,于这梅园初识,又定下几世情缘,以‘听雪’为名。   “那后来呢?”訾璃追问着。   “后来,与那些话本一样。才子赶考无期,佳人苦等不得,积郁成疾,香消魂断。”   “真是可惜。”訾璃神色悲伤,不免为那女子惋惜,究竟等了多少年,方才相思入骨。   “你怎的也喜欢听这些?每每听后,又抹着眼泪。以后,我便捡些开心的故事同你说。”   “好。”訾璃开心地笑着,明眸皓齿,毫不掩饰。   谷越的声音在心底深存,却算不得他有多少个日子没来了。   訾璃透过窗,探头看着梅园花开。心中半叹着,眼中尽是迷恋。身子半倚着窗,轻轻将手中的书卷合上。口中不觉喃喃自语“倘若我也能出去瞧瞧,此生也就如愿了。”   房门被人推开,一个梳着双螺旋发髻,身着翠绿轻纱衣的丫头扶柳走进来。看见自家小姐开着窗,屋内灌入道道冷风,一个小小暖炉中的火苗摇摇晃晃,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。   几步匆匆上前,将自家小姐引过来,关好木窗,不由得责备道“小姐怎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,倘若感染风寒,只怕是又要丢掉半条性命。”她言语急切,神色不掩担忧。   与此同时,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浅红色的外披轻轻搭在訾璃身上,拢拢披风,将她瘦弱的身子包裹在其中。外披衣角绣着梅花,像血一般的红,却是经些岁月沉淀,颜色略浅。   訾璃半笑,或许恰才受了些凉气,便止不住地咳嗽。“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?”   知道扶柳一心为她,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体,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,一年三百六十日,却有三百日都在服药,期间更是受不得半点风寒。   自她记事起便在这听雪楼中,十多年来从未离开过一步。如同一只囚禁在金丝牢笼的鸟雀,只能奢望地仰望天空。可即使牢笼再华丽,能够保护她避免一切伤害,她却也想展翅飞翔,即便不过顷刻之间。   扶柳看着她,却是说也不是,不说也不是。念及小姐这些年的心思苦楚,只得叹着气,一语不发。   二、谁家新燕   訾璃见到谷越是在红梅开尽的时刻。那日,天空放晴,无风,难得一丝温暖。靠窗放着一席软榻,她躺在上面,拿着《女戒》。倦倦地翻阅几下,心中却是没有半点趣味,便合上书卷,支着头,望向窗外。   偶尔,扶柳会偷偷给她带一些趣书话本。书中各种美好江湖,爱恨情仇;各种绝世美人,少年俊杰;更有各种正义侠客,邪魔歪道。   见过书中江湖的趣味,便一心向往,想着有一日,自己也能见其景。只是她知道,自己永远出不了听雪楼。   谷越像是书中所描绘的那样,如飞燕一般,身影掠过,在她来不及惊叹之时,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。   他不是仙人,他说他只是一个江湖游客,喜欢品酒赏花。那时的訾璃不懂,世上除了梅花,还有其他的花。   谷越每日都会避开守卫耳目,包括扶柳,来到她的窗前。给她讲江湖上谁派崛起,谁人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侠,谁劫富济贫,有时也会讲一些门派掌门的私密之事。   每一次她都会心一笑,津津有味地听着。   谷越所讲的江湖,与书中又有一些不大一样。人心的险恶,他从来不说。成名之士背后的艰辛,他也从来不说。每当訾璃追问的时候,他又说,“你像雪一样玉洁,又何必让那些不堪的事,污了你的耳朵。”   冬雪化,初春及,新燕归。谷越给她带来了一只受伤的春燕。娇小的身躯,柔软的羽毛。她捧在手心里,生怕自己会弄痛它。   在之后的日子,她细心呵护着春燕,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。   后来燕子的伤好了,它也能飞了。可是谷越却再也没有来过了。   三、此花彼花   她探望着窗外,如往常一样,等着谷越来。   没等来谷越,却等得一个不幸的消息。扶柳告诉她,谁家的小姐在某个夜晚,不幸被人采撷失贞,后悬梁以终。   扶柳本从不愿讲这些事情给她听,恐她又心生怜惜,暗自苦恼。可这一次是她害怕了,害怕自家小姐也会遇上这等不幸之事。便紧着提醒,莫让小姐步了其她小姐的后尘。   訾璃会为那些不幸的女子哀悼感伤,却是从未将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。   只一日复一日地望着窗外,希望能够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。   那日,她终于见到了谷越。但他却满身伤痕,鲜血染红他的衣裳。即便狼狈不堪,他依旧笑着,露出洁白的牙齿。“真是抱歉,让你瞧见我这么难看的样子。”   听雪楼下灯火通明,父亲带着一帮人来到楼下叫嚷着,却不敢上来,大约是怕伤到她。   谷越究竟做了些什么,如此惹恼了父亲。思念被担心替代,心中担忧着谷越的伤势。“发生了什么?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?”   谷越停在窗外,没有进来,脚下是三层楼的高空。放在以前,停上几天也不是问题。可现在的他,不过是强弩之末。他忍着疼痛,一手把着窗弦,笑道“不过是采了几朵花,被人追着打了一顿。”   扶柳将訾璃护在身后。“小姐,他就是那个害得众家小姐失贞的淫贼。”气愤胜过了害怕。   这么多日过去,她竟然没有发现自家小姐与这个淫贼有所联系。若小姐出了什么事,自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。   訾璃难以相信记忆中美好的少年,会是害人性命的淫贼。她只是望着他,略带期盼。“你是吗?”   谷越苍凉地笑着“我说的,你会信吗?”   訾璃盯着他的眼睛,无比坚定地说道“你说的,我都信。”   他说的,自己都信。只因他是谷越,世间唯一的谷越,那个给自己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,带来一丝光明,一丝活下去希望的少年。   四、听雪楼殇   谷越最终还是被父亲他们捉住,粗大的锁链贯穿他的双肩,锁了他的琵琶骨。   訾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他们将他带走,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,甚至说不出一句求情的话。对于父亲的命令,她素来都不敢违抗。   他们说,谷越只有死路一条,任是谁也救不了他。   她曾想着,谷越若是以她为要挟,逼迫父亲,是否他就不会被抓住。   訾璃的病越发严重,整日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如纸,留存着心头最后一缕气。仿佛风一吹,她便要死去。   父亲请了多少名医,开了多少名方,吃了多少灵药,可终究没有什么效果。只能见她日见憔悴,一日不如一日。   扶柳自是清楚她的心结,每日以泪洗面,紧紧攥着她的手。“小姐,你当真如此放不下吗?”   訾璃想要勾起一抹笑容,最后却只能是微微扬扬嘴角。   那一年,她遇见了他,从此再也无法将他忘记。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,他都是那个待自己真诚的人,会给自己讲江湖趣事的谷越。   他曾说,待自己病好之后,便会带自己去看看那真正的江湖。可惜,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。   虽然在最后一刻,听到他亲口承认,但自己还是只将他的美好给记住了,至于那些痛苦的记忆,不要也罢。   “扶柳,我想......再看一......一次梅花。”气若游丝,仿佛下一刻便要香消玉殒。   扶柳抹去眼泪,将她扶到窗边。寒冷的空气钻进屋里,透骨的寒冷。   訾璃挣开扶柳搀扶的手,望着窗外。“花......又开了。这......次,我......想去外面......看......看。”   一切都在一瞬间,她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,这一次她终于离开了听雪楼。离红梅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,仿佛下一刻便能细数它的花蕊。   谷越,我不能救你,那我便陪你一起走。   她不知道真相,却仍旧相信谷越。那些小姐们的死,虽不是谷越所害,却是因他而死。   谷越生得一副好皮囊,又有一张巧嘴,生性风流,只三言两句,便搏得小姐们的芳心,非他不嫁。可他不过是花中蝶蜂,不会为哪一朵而停留,只得断了她们的心思。痴情女子的自尽,也都因一个情字。   风在耳畔,雪在眼前。訾璃不肯闭上双眼,她想要再好好地看看外面这个世界。   听雪楼下,一抹鲜红格外刺眼,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型梅花,那样的美丽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一篇有点儿悲伤呢,小天使们有木有喜欢呢!多给雪花一点儿建议吧!爱你们 ☆、相思蛊   “一寸相思一寸灰,一寸血泪一寸毒。毒入骨心痛相随,肝肠俱断人无回……人无回。”悠长哀怨的声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回荡,那声声悲愤的音符,在空气中颤抖,是透入骨髓的苍凉。   悲凉的曲调过后,又是阵发狂的笑声。“哈哈哈……”天地闻声而颤抖,如根根尖锐的毒刺,扎在人的心头。   循着声音,往地牢的深处探去。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,只见一位红衣少女,瞧着她姣好的面容,不过十六模样。如此风华,却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之中,白白折煞了这一副好皮囊。   细瞧,她的手脚都被巨大的锁链锁住,磨破她如雪如瓷的肌肤。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,沾染在铁链之上,使得本就漆黑的铁链,越发的暗黑。   两条粗大的铁链头挂着铁钩,贯穿少女的琵琶骨,封住她的所有内力。流出的血液,已然凝固,结着厚厚的血痂,像是两条血色的大虫。   她的一身红衣,泛着妖艳的黑,那是流出的血在红衣上凝固变化。破烂的红衣呀,这曾是她的最爱。可现在呢?爱算什么,都比不上对那个人的恨,那种想将对方千刀万剐的恨。   “顾子卿,我要杀了你,我一定要杀了你。”少女突然发狂,拼命地嘶吼。她面目狰狞,仿佛是一只愤怒的受困野兽。巨大的铁链因她的挣扎而剧烈地晃动,“哗哗”的声音在地牢中回响。如同厚重的钟声,一下下敲击着人心的最深处。   “舍妹又发病了。”铁牢房外的那一袭青衣,显得格外刺眼。顾子卿长长的叹息,眼眸中透着几分虚伪的无奈。他看了一眼受困的少女,又故作几分不忍,回头看着身旁的两位老者。   “顾盟主心善,着实令我等钦佩。”那位高瘦老头捻着胡须,眸光透着几分凶杀之气。“只不过,若是让这个妖女活在世间,终归是个大患。还望顾盟主以大局为重,替江湖武林着想,杀了这个妖女。”他捻胡的手瞬间收起,双手抱拳,恳请道。   旁边那位矮胖老头也抱拳迎合,望着顾子卿的目光带着几分锐利。“望顾盟主能大义灭亲,杀了这个妖女,为死去的武林同胞讨一个公道。”   少女听着他们的谈话,只觉得是愚昧至极。妖女?她是妖女?若不是因为顾子卿,她怎么会堕落成魔?公道?可笑,真是可笑之极。这世间哪里还有公道可言?苍天若有公道的话,困在地牢中的,就不该是她。   少女双眼猩红,扯动着锁链,张舞着双手,想向顾子卿的方向抓去。杀了他,杀了他。这个念头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,像是一段魔咒,拼命地袭击她的大脑。除了浓浓的杀意以外,她不知道对顾子卿还有怎样的念头在。   顾子卿望了少女两眼,一副不忍的模样,还装模作样地掉了两滴眼泪。“雪儿她,终归是我的妹妹,我又怎么忍心伤害她?”说得好似兄妹情深,也不过只能骗骗这些愚昧的江湖老头子。   可是,真相如何,又有谁会管呢!顾子卿是武林盟主,是江湖武林正派的榜样,又有谁会相信他们的盟主只是个卑劣的小人。   而她是个妖女,她的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腥。就算顾子卿再怎样卑劣,他的手上也没有沾血。杀人的是她,背负骂名的也是她。   “顾盟主。”高瘦老头和矮胖老头又齐齐再劝,见顾子卿没有支声,两人对目一眼,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。   “顾盟主若是不忍心,那么便由老朽代劳。”高瘦老头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冰冷。他提起内力,凝聚于掌上,朝着少女的方向走去。冰冷的掌力,似乎能够看见掌心的寒冷。   被封住内力的少女千雪,本就满身伤痕,又怎么能够受得住他这全力的一掌。一掌下去,只怕要了断她这短暂的一生。   顾子卿没有同意,却也没有阻止。转身过去,装出一副不忍见的模样。只不过在他人不可见的脸上,透着几分除了心腹大患的得意。   看着高瘦老头的逼近,千雪望着顾子卿无情无义的背影,忽然又想起当年的一切。果然,当年还是太天真了,会相信顾子卿就是她的良人。到后来,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,害人害己罢了。   一年前,遇上顾子卿的时候,便觉得世间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。他的温柔、他的体贴、他的‘善良’,都吸引着千雪的目光。也是从那时起,她便决定,即使舍弃一切,也要和顾子卿在一起。   同一年,她叛出师门,义无反顾地随顾子卿来到这所谓的武林正派之中。在顾子卿有意无意的提示下,让她去杀了正派中有名的少年人士,因为那些人,都将是顾子卿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。   而她不过是天真的以为,那些都是歹人,意图伤害顾子卿。为了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中,她毫不犹豫地去了。即便每一次回来都伤痕累累,但只要顾子卿几句甜言蜜语,她又晕头转向,将伤痛忘得一干二净。   后来,所有能与顾子卿一较高下的人士,都死在了千雪的手中。她以为,这一次,再也没人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。然而这不过是进一步的错误。   为了得到武林最大门派道盟的支持,他与道盟大小姐成婚。而给她的理由不过是,为了保护她,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在一起。而愚蠢的她,再次相信了。   为避免大小姐的误会,对外宣传,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。妹妹?真是可笑,她明明是他的爱人呀!她一直这样以为。   顾子卿终归是如愿当上了武林盟主。再后来,为了树立他盟主的威望,在利用千雪信任的同时,摸清蝴蝶谷的入谷线路,领兵灭了她的师门。她的师兄妹们,往日的欢声笑语不再,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。   蝴蝶谷中多能人。即便与世无争,但这样一个可正正邪的门派,于中原武林的正道来说,终归是个隐患。为了将这隐患铲除,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所有人斩杀。若不是顾子卿用了卑劣的手段,蝴蝶谷又岂能那么容易沦陷。   与此同时,当初武林新秀的离奇死亡,令人猜疑。她被顾子卿毫不犹豫地舍弃。顾子卿对外宣称,她精神上有疾病,具有恋兄情结,嫉妒令她发狂。凶狠毒辣,手段残忍。为了应武林要求,顾子卿将她囚禁在地牢之中,等候处置。   不过一年时间,却想不到能够发生这么多事。让她的梦,从美好到破碎。面对死亡,她留下的是不甘。   来不及呼喊,就失去了生命,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。如此,不过是发生在一个瞬间,快得让人看不清楚。   顾子卿松了口气,一切都结束了,终于结束了。借刀杀人,这是他一贯的伎俩。既能除了心腹大患,又能不脏手。   “啊。”本该平静的地牢中,忽然又传来一声惨叫,惊得顾子卿匆忙回头,脸色煞白。再瞧,那一高一矮两个老头都已经成为死尸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   只瞬息之间,铁牢外已经多了一个人。那人白衣如雪,纤尘不染,手持长剑,目光阴寒。   “魑魅。”顾子卿十分不安,他握拳,极力压制心底的恐惧。那个人,那个人竟然没有死,他回来了,他回来复仇了。   魑魅没有理会,长剑挥动,生生削去那扇铁门。斩断铁链,小心翼翼地取出锁住千雪琵琶骨的铁钩。   千雪看见他后,整个人都平静不少,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。“师父。”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后,便昏迷了过去。   当千雪再次醒来,已然是三天后的事。熟悉的房间,正是她的卧室。时别一年,终于又回到了蝴蝶谷,只有这儿才是她的家。可当年却为了那么一个伪君子,与师门恩断义绝。想想真是有多愚昧。   一年前,她为了顾子卿,与师父决裂。犹记得师父那于心不忍,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。“千雪,顾子卿不是真心待你,日后他必定会伤害你。”   “我信子卿是真心爱我,大不了。”她掏出一只小虫,种到自己的体内。“大不了我以相思蛊相搏,与师父赌这一次。”   相思蛊,寸寸相思入肝肠。爱之深,痛之切。若负相思意,千生万死不见君。   “你。”记忆中的那个小徒弟,已经不复存在。如今的她,有自己的思想,再不会一味地听他的话。面对她的坚决,魑魅只得无奈地放她离开。   一年,仅仅不到一年,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回响当初,千雪只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愚昧可笑。如今,她也尝到了恶果,相思蛊下,她痛不欲生,甚至陷入了癫狂。   那天,师父一人一剑,杀入盟主府,杀尽百人,只为救她。   “师父,顾子卿呢?”望着师父的脸,竟是无比的心安。   “你还不肯死心?”魑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。   “不,我想要亲手杀了他。”千雪语气很轻,平静之下,竟是波涛汹涌。   当鲜红而火热的血溅到她的脸上,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。那是顾子卿,她曾经的最爱,如今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。   “师父,对不清。”她脸色坚决,带着最后的微笑。当冰冷的兵刃与脖颈相交之时,她得到了最后的轻松与解脱。   “不。”魑魅根本来不及阻止,就只能看着她倒下,缓缓闭上双眼。   蝴蝶谷已灭,谷中弟子都如数归于尘土。如今,就连千雪也要走了吗?为什么?为什么一个都留不住?为什么?为什么?   相思蛊入骨,一死解相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年少的时候,对爱情太过憧憬,甚至会陷入过度的愚昧之中,为此抛弃亲情友情,最后未必能够换来好的结果。 希望无论在怎样的环境下,都能有一双辨别是非的眼。 ☆、六弦琴   传说,江湖上有个很是厉害的魔头,名为西门流。他武功超群,以一敌百。却滥杀成性,凶狠残暴,为名门正派所不齿。因他罪孽深重,血染满手,而成为江湖正道的头号公敌。然三年过去,他却依旧逍遥法外。   敢与整个武林正派为敌,只能说是两个字,找死。即便他多活了些日子,只怕也逃不过一个‘死’字。御剑山庄大小姐沈玉心如此想道。   她又拨动手中的古琴,只是随意地拨动了几根琴弦,发出干涩的琴音,不成曲子。再细瞧,这古琴也是十分怪异,素来只有七弦琴,这六根弦的又是什么琴?又该如何弹出成调的曲子呢?   “小姐,你都不知道,江南薛家又惨遭那魔头毒手。满门八十七口人,无一生还。”丫头莺儿在旁边八卦地说道,她越说越起兴,仿佛亲眼所见似的,说得那叫一个口沫飞扬、眉眼齐飞。   对于薛家的遇难,她们并未投以多少同情。莺儿心知,自家小姐同薛家,是有血海深仇在其中。说着薛家灾难的同时,她仔细瞧着小姐的脸色,揣摩着她的心事。这究竟算是件祸事,还是喜事?   沈玉心瞧她如此模样,忍不住莞尔一笑。“你呀,都快赶上茶楼的说书先生了。”   莺儿脸上一红,不好意思地眨巴几下眼睛。“小姐就知道打趣莺儿。”   “好了,不逗你了。”沈玉心将玩笑一收,站起身来。转身望着门口,又或者是望着门外的天空。脸色凝重,不似先前的小女儿情态。“我们走吧!”   “我们去哪儿?”莺儿还未反应过来,随口接着一问。她们不好好地待在房间里,又要去哪儿呀?自己还真是劳苦命,总是要跟自家小姐东奔西走。   “父亲该回来了。”沈玉心朝着正厅走去,如往常一样。脚下这条路,不知道走了多少遍,连脚都对地上的石板生出了熟悉感,每一步都能落在准确的位置。   作为御剑山庄大小姐,这十八年来,她能光明正大走的,只有这条路。   若谈论起天下剑派之首御剑山庄的大小姐沈玉心,只怕得到的回复大多都是冰美人、高傲、目中无人。   目中无人?她本就是个瞎子,目中又怎能有人!   御剑山庄唯一的继承人,大小姐沈玉心是个瞎子。这于江湖是个秘密,知晓内情的只有山庄的人。   沈庄主门下,倒也有几个弟子,但大多都是不成器的。同沈玉心也多是兄妹之意,无什么男女之情。故而在继承人这方面,却是少不得要一番苦功夫。   外界不少歹人瞧上了继承人的位置,即便沈大小姐心性高,却还是使尽浑身解数,飞蛾扑火似地凑过来。若是让他们知晓沈大小姐是个瞎子,对本就窘迫的御剑山庄,还指不定要怎么发难呢!   “小姐,你等等莺儿呀!”莺儿一路小跑,赶紧追上去。经过长时间的练习,小姐早已不需要她的搀扶。只不过,还是时常担心小姐会碰到些什么障碍物而摔倒,毕竟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。   果不其然,御剑山庄庄主沈秋池早已归来,正坐在正厅主座之上。听着下属给他汇报的山庄内外消息,只见他的眉头越来越紧,已经拧成麻花状。   “父亲。”沈玉心缓步走进正厅,脚步优雅,每一步都长短相一。   见沈玉心进来,沈秋池便屏退属下。“你先下去!”见莺儿也同样跟来,又道“莺儿,你也退下。”   莺儿才刚踏入正厅,又被要求退下,还真是无奈。但对于庄主的命令,还是必须遵从。“是。”   沈玉心往前走了几步,甚是无奈地苦笑。“我身边也只有莺儿一个说贴心话的,有些事,我自是不愿瞒她。”   “心儿,非是为父多心。为了你,为了御剑山庄,有些事,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沈秋池叹息一声。身居其位,心忧其事。他先是御剑山庄的庄主,再是沈玉心的父亲。   “是,心儿明白。”为了父亲,为了父亲的御剑山庄,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。   “心儿,江南薛家的事,想必你也听说了!”沈秋池知道自己的这个独女,虽双目失明,但才智非凡,武功也不俗。只不过,为了保护她,只能暂时掩盖她的满身风华,对外只能做一普通的山庄小姐。   “嗯,江南薛家是薛夫人的夫家。虽说薛夫人回娘家探亲,躲过了一劫。但听说,薛夫人闻此噩耗,伤心过度,至今未醒。”沈玉心平静地说道,不带一丝感情,仿佛说的是一个陌生人,与自己毫无关系。   而她口中的那位薛夫人,又岂是真的与自己毫无关系?薛夫人是她母亲的胞妹,她的亲姨娘。不过,同时也是她的杀母仇人。   “你还是不肯原谅她?当年的事情,毕竟是个误会。”沈秋池叹气道。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化解这一场意外造成的仇恨误会。   沈玉心不以为然,是误会?可笑。是误会又如何?若不是因为她,自己会变成一个从小就没娘的孩子?若不是因为她,父亲岂会因娘亲的死打击过大,而对自己不闻不问整整一个月,害得自己没了这双眼睛。   当年,是她亲手将冰冷的短刀刺进娘的身体。这一点,可不是误会。能让自己克制住满心的仇恨,而不去找她复仇,已经是足够的宽容。   “你有空还是去白家看看她吧,十五年了,她也想你。”沈秋池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劝道。若说恨,他又岂会比沈玉心少。只不过,一想到亡妻临死前的嘱托,他又恨不起来。   薛夫人白月双,如今也遭受了人世大难。她的夫君,她的子女,也都死在西门流那个魔头手中。薛家已毁,她只剩下白家的亲人。   沈玉心没有说话,只埋着头,有着自己的心事。   当年,薛夫人和沈夫人乃是难得的姐妹情深。且除却江湖美人的名声外,她们还有一个名头,叫做“日月双花”。行侠仗义,锄强扶弱,是她们的一贯准则。铲除不少魔教分堂,将魔教的阴谋扼杀在摇篮之中。   可再厉害的人,也会有弱点。魔教使用卑劣手段,自编自导一场恃强凌弱的戏剧,引薛夫人入局。薛夫人未能识破这阴谋,中了魔教的奇毒。丧失神智,入了幻梦之中,错杀自己的亲姐沈夫人。   这样的话,所有的错算在魔教的头上才对。可沈夫人一死,沈秋池率领武林正道,将魔教铲除。   支撑着沈玉心成长的,正是这杀母之仇。可魔教早已不复存在,那么自己又该将这仇恨算在谁的头上?   “女儿明天会离开山庄一些时日,还请父亲勿要挂念。”沈玉心浅浅道,眼瞳没有焦距,却瞧出了坚定的眸光。   沈秋池一惊,心儿从不轻易离开山庄。若她要出门的话,必然是。他多想将她强硬地留下来,不让她以身试险。可她倔强的脾气跟她母亲如出一辙,下定决心的事,他人怎么规劝,也是没有用。“小心些,这次,可不好对付。”   “是。”沈玉心应下,第二天便悄悄地离开了御剑山庄,无人知晓。   三天后,江湖又有了新的传言,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六弦琴客重出江湖,将那个臭名昭著的杀人魔头西门流给斩杀于琴音之下。那一场战斗,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,方才分出胜负。   后来,见没了动静,那些守在附近的正派人士才上山去找。但搜遍了山顶,也只找到了西门流的尸体,而六弦琴客又再一次失踪,不知下落。   沈玉心在三天后回到御剑山庄,静静地坐着,拨动手中的琴弦。听着莺儿给她讲的那些江湖传闻,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。   “小姐,其实还有一个消息。莺儿不知道该说不该说。”莺儿面色为难,双指不停地绕,整个人显得踌躇不安。   “说。”沈玉心停住了手上的动作,手指轻放在琴弦,没有拨动。她没有焦距的目光似乎放在莺儿的脸上,又似乎放在自己手中的琴上。面色不喜不忧,很是平静。   “薛夫人,去世了。”莺儿犹豫片刻,方才说道。期间,偷偷看着自家小姐的神情。   沈玉心手指一动,调拨琴弦,那琴弦“噌”地一声断了,发出“嗡嗡”的余音。锋利的琴弦,割破她的手指,温热而殷红的血液滴落在琴身。   沈玉心恍若不觉得疼一般,只呆呆地摸着琴身。   这玉骨琴,它的每一任主人都不会有个好的结局。   第一位玉骨琴师,丧失心智。其后,沈陌华死于亲妹之手。再来,沈碧双生于愧疚之中,又遭受灭门之恨,不得血亲原谅,含恨而终。   那么如今的主人沈玉心,又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尾呢?   七弦作五弦,一弦换一命。   那个远在天边的人呀!其实,我早已经原谅了你,我迟迟不肯原谅的,是自己。   姨娘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很多时候,自己纠结于一件事,其实到后来,自己都不清楚究竟纠结于什么,又为何而纠结。在时间的长河中,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。 ☆、墙角一枝桃   浮屠山,地处大江东泽之地。山中气候温怡,草木丛生,泉水泠泠,酣甜可口。   此时,正值春意萌发,百鸟齐鸣。林中鸟雀轻鸣,唱着欢快的曲子,又似说着墙角听来的秘密。   山顶之上,有一个小院,院子由树木围建。院中有一口井,井旁有一颗歪枣树,长得七扭八曲的。除了不好看以外,还有矮这个致命伤。   不过好在它傍井而生,长得枝繁叶茂,将它丑陋的枝干完全遮挡,令人瞧不清楚。除了能遮挡自己枝干以外,还能隐藏人在其中,而不为外人所见。   树上的人正躺在枝干上,双手枕在脑后。他侧着头,透过枝叶那缝隙往下看,只见一个扎着双螺旋发髻的小丫头正趴在窗口偷看。   桃枝儿趴在窗户上,正偷偷地看着屋里的情况,脸上尽是洋溢着欢喜,差点儿口水都流出来了。屋内的景色,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!   当然,她可不是什么偷看美男沐浴的好色之女,虽然她自己也承认有一颗食色之心。毕竟,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。   屋内,师父受伤,师叔正在为他疗伤。以师父师叔的容颜,放任江湖,那也绝对是一等一的美男子。至少在她未曾出山的一生中,没有见过比他们更好看的人。   当然,她这短短的十六年里,也不可能只见过这么两个人。因着师父师叔的名声,也有不少山外的人,带着所谓的诚意来这浮屠山,恳求师父师叔的帮助。   此次师父受伤,也是因受之前那人所托。师父出手,向来没有失手的时候,这次也是一样。只不过,此次代价大了些。   这些都不重要,她一点儿担心的意思也没有,反倒是越看越高兴。毕竟师父那种强大得像妖怪一样的人,愈合力是极强的,更何况还有师叔在。   只不过令桃枝儿难以想象的是,如此强大的师父竟也会受伤。那伤他的,又该是何种怪物?她倒是很有兴趣知道。   这些暂且不说,欣赏眼前景色更为重要。   看着师叔那担忧的小眼神,两人之间妥妥的有戏。更何况,两人都是当世美男,遗世独立,高风亮节。难怪呀!师父平日里都不近女色,原来是有师叔这般的可人在身边。   之前的桃枝儿,倒也不会冒出这种荒唐的想法。自从两年前,她那可恶的师兄,从外山带回一堆乱七糟八的杂书,什么江湖话本,什么宫廷心计,什么朝廷权谋,都脱离不了一段段旷世奇恋。   可就在这一堆书中,她偶然发现一本禁断之恋,自此深陷其中,不可自拔。此事后被师父发现,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,断了她的书籍,更是直接将师兄那个罪魁祸首罚了一个月禁闭。   即便没了书看,但也无法阻挡她凭空想象的心。更何况身边美男众多,捏造些什么故事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   今日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的题材,怎么能够放过?那么,自己要不要帮帮他们呢?她忍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,但又怕被发现,连忙捂着嘴。   歪枣树上的人,实在是瞧不过去了。从两米高的树上跳下来,平稳地落在地上,动作轻轻,做足了优美的姿势。后为自己的表现,从心里赞美了几句。   他走到桃枝儿的身后,伸手就给了她个爆栗,真是一点儿也没有手下留情。   桃枝儿正看得入神,被人如此从背后偷袭,可怜她的小脑袋瓜子疼得不行,正想发作,回头看见罪魁祸首,只得一脸委屈。“师兄?”   江泽看了眼屋内,没听见师父他们的动静。要不然是没发现他们,要不然就是正处于紧要关头,没空管他们。这样正好。   江泽向她勾勾手,示意她跟上,转身离开。   桃枝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,可不能让师兄跟师父打小报告啊,要不然自己非得被师父剥一层皮。一想到师父那张冷脸,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   离得屋子远些,免得被师父他们听见。江泽大爷一般地坐着,一脸嫌弃地看着桃枝儿。“师父有没有说过,不许偷看。”   “有。”桃枝儿头垂得更低了,就像做坏事被人捉个现行。   她不就是好奇心重了一点儿吗,谁知道会看见那么香艳的场景。不过说实话,师父的身材真是不错。啪,自己怎么想歪了,不是为了更好下针,师叔才会脱了师父的衣服了吗!   自己这满脑子的杂念,都是因中了腐毒。只怕找个当世神医,也解不了吧!自然如此,师叔不就是神医吗?自己对着他,只怕连病症都说不出口。换句话说就是,没救了。   “那你还敢偷看,不想要命啦!”江泽突然一通怒吼,着实把桃枝儿吓了一跳,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。   听着江泽的话,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。瞬间双脚僵住,动都动不了。她满是哭腔地喊了一句。“师……师兄救我呀!”她腿动不了,就直接整个人扑倒在江泽身上,顺便把鼻涕泪都抹在江泽的衣服上。   江泽心疼自己的衣服,嫌弃地一把推开她。   她腿脚僵硬,不动。“师兄。”她活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,双目眨动着泪星。   可江泽,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主,更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,害她直接摔倒在地。当然,这心硬,只针对她一个人。对邻山玉仙门的弟子,他可是翩翩风雅得很。   桃枝儿只得自己起来,也没指望江泽能搭把手。   “要我不说也行,总得给点儿好处吧!”江泽一脸贼笑,忽然凑到她的身边。   桃枝儿往后缩了缩。这笑容,这场景,也忒像小白兔和大灰狼了吧!“你……你要干什么?”她双手交叉于胸前,将自己护住,生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。   江泽不屑,嫌弃地打量她几眼,瞬间没了捉弄她的兴趣。“就你那样,也算个女人?算了吧,小爷还不至于饥不择食。”   桃枝儿脸一红,脸颊气鼓鼓的。你丫的什么意思,她哪儿就不算女人了?虽然身材是平板了一些,但这还不是怪他。小时候,他非要自己束胸,说什么治疗肉瘤。   好吧,被他这样一说,腿僵的毛病瞬间被治好了,真恨不得赏他一脚飞踢。   “听说师叔前些日子送了你一把玉骨剑,剑身轻盈薄透,又锋利异常,很是适合女子使用。”江泽目光大放色彩,肚子里却是转悠着一股子的坏水。   桃枝儿防贼似的看着他,警惕道“那是师叔送给我的,你别想打什么心思。”正所谓防火防盗防师兄,这一句先人的话语,总是没错的。   “小枝儿呀,你也知道,师兄最近看上了玉仙门的明清寒。过几天,就是她的生辰。这不,现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。我看你那把玉骨剑还不错,要不然你就送给师兄我了吧!”他倒是打着如意算盘,想要借花献佛。   “不要。”桃枝儿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。那剑,她喜欢的不得了,才不要送人呢!   江泽瞬间翻脸,变脸如六月天呀!“那我就把你偷看的事情,告诉师父。”   “不要。”不能告诉师父,要不然她的半条小命就交代在那儿了!   师父对他们一向严厉,若是被他知道的话,无非几种责罚。一是不许吃饭,二是罚抄书,三是关禁闭,四是打手心。不吃饭会饿,罚抄书会累,关禁闭会闷,打手心会疼。无论哪一种,她都不想。   “要剑还是要命?”江泽气势汹汹地喊了一句。   桃枝儿顺着他的喊话,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。“命。”   江泽一脸贼笑,透着几分得意,伸出手来。“拿来吧!”   桃枝儿方才反应过来,死死地摇头。她紧咬着下唇,活像护犊子的母狮子,随时都有可能扑上去咬人。   江泽也失去了耐心,脸色一变,像雷公一样黑着脸。“别逼我动手啊!”   “哇……”桃枝儿一个没忍住,‘哇’的一声哭了出来。“师兄欺负人,师兄要抢我东西。”那哭得一个惊天动地,山崩地裂的,委屈都不算什么,那简直就是可怜到了极致。   她怎么就这么可怜,从小到大一直饱受师兄的欺负。如今,师兄更是明目张胆地要抢她的东西。   江泽被人从身后赏了个爆栗,正打算发怒。对上师父那张冷脸和师叔那张心疼的脸,当然不是心疼他,瞬间什么气势都没有了,变成一只病猫。   “怎么回事?”师父冷着脸,中气十足,看来伤势已无大碍。   “没什么,跟师妹闹着玩儿呢!”江泽打着马哈哈,可不敢说实话。   师叔连忙查看桃枝儿是否有事,心疼得不行。“枝儿,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,有师叔和师父替你做主。”   “师兄要抢师叔你送我的玉骨剑,还威胁我,说要把偷看师叔给师父疗伤的事告诉师父。”桃枝儿义正言辞,得意地望着江泽,让你欺负我。   此言一出,师叔一愣,接不下话。江泽扶额,真是没救了。师父脸一黑,冷声道“都给我紧闭三天,好好反省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感觉前面几篇都有些太过悲情了,所以放上这一篇换换心情。 不知亲们小时候有没有被自己的兄长欺负呢!hahaha~~ ☆、兵临城下(上)   雪国自建国以来,一直重视农业,大兴工商,削减刑罚,减少兵役。历经三代帝王励精图治,以至鼎盛时期,在内国力强盛、经济繁荣;在外威慑诸国,当居霸主。   然而,所有的一切,在第四位帝王登基后第十年,都变得不一样了。   那一年,宫中新增了一位美貌的女子。她眉如弦月,眼似星辰,一颦一笑,皆是美得不可方物。然而,越是美丽的事物,毒性就越是强烈。这位新妃,自然也是一样。   “朕的嫔妃,岂由你说三道四?”愤怒的君王,随手拿起桌上的砚台,朝着下方跪着的臣子砸去。砚台砸在臣子的手上,红肿了一大片。   “陛下,灵妃必然会害了整个雪国的。”杨顾全然不理会手上的伤,又重重地叩首,向他那位君王请命。   “荒唐。我雪国国力强盛,怎么会因一个女子而亡?”君王之怒,如同燎原的大火,非是几盆冷水,可以扑灭。   君王眼中是熊熊燃烧的怒火,若不是因为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是他雪国的镇远大将军,他只怕早就命人将他拖出去斩了。   “陛下。”杨顾还想要死谏,可他的君王早已被美色迷昏了头,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。   “滚出去。”君王越发狂暴,甚至转过身去,不愿意再看地上跪着的那人。   自古以来,帝王乱国,却将罪孽都怪罪到红颜身上。可反言之,红颜又岂非全然无错。   灵妃貌美,惊为天人。自她出生,便一直被捧在手心。凡是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,那些臭烘烘的男子,都掏心掏肺地送到她的面前,只盼着她能红颜一笑。   大概是见过的奇珍异宝太多,她倒是有些蛇心不足想吞象,妄想着传说中的东西。   雪国之北,有一魏国,也是土地富饶,民强马壮。三年前,魏国于北海之中发现一株血珊瑚,约莫有人高。珊瑚有心,乃是一颗透亮的珍珠,约莫有婴儿拳头的大小,通体晶莹。   传说,只有鲛人泪,才会有这种色泽。鲛人泪,世间有鲛人?它们大多都只活在传说中罢了。   魏国取了那鲛人泪,偷偷送给灵妃作为贺礼。世间利益,无欲无求者,怕是无几。   作为交换,由灵妃在雪王耳边吹吹风。魏国愿意千匹锦帛、千担银两、千匹良驹交换,只求能放了他们的作为质子的太子殿下。   魏国的诚意,皆以千计,并算不得厚重。但雪王经不住美人的甜言蜜语,终究还是放回了魏国太子魏丹。   魏丹回国之后,掩其锋芒。一心用在增强国力之上,注重民生。同时,礼贤下士,广招贤能。为他治理的魏国,立下汗马功劳。两年后,魏王病逝,魏丹继承王位。   近些年,魏国一直在向雪国俯首称臣。可暗地里,却联合其他国家,搞一些小动作。   这年,雪国西南方向的戎狄一直侵犯雪国边境,扰得边境百民不聊生,叫苦连天。   为了显示王恩,雪王先后派去的两位将军。可都以兵败收场,如同丧家之犬,怏怏地夹着尾巴逃回来。此次,灵妃又进谏,当派遣镇远大将军杨顾前往,定能大败戎狄。   能安定边境,倒也是杨顾份内之事。可此次的事情,并未有那么简单。戎狄不过是一个蛮夷小国,哪里有实力来挑战雪国的国威。那么,此事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谋划。   此事若往深了想,背后的真相令杨顾背脊发凉。若真是魏国的阴谋,那么很有可能他们要对雪国下手,此次的戎狄事件,怕是他们用的调虎离山之计。   灵妃终究是太过贪婪,妄想要得更多。她一介女流,不懂家国大事。却又为一己私欲,后宫干政。仗着陛下的隆恩,买官卖官,趁机敛财,朝野上下,搞得乌烟瘴气。   而他们的那位君王,为了博得美人一笑,也只是睁一只眼、闭一只眼。似乎将江山送到她的手中,都不为过。   杨顾进宫,为的就是戎狄一事。可君王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,还甚至一度以为他想抗旨不遵。   杨顾不甘心地离开御书房,一路上皆是叹息。他所能做的,都做了。他若真领命去了西南边境,镇压戎狄。只怕下一个传来的讯息就是,魏国进犯雪国北部。   他刚踏出房门,从旁便钻出一个娇小的身影,入目一张熟悉的脸庞。“杨顾,怎么样?父皇肯听你的吗?”她身着华丽,带着碎珠发饰,额链流苏。一双灵动的眸子,如潭水清澈,不掺一丝杂质。   他摇摇头,已无需多言。如今他也没了进谏的念头,倒不如早早赶往西南,平定戎狄。再对虎视眈眈的魏国,做以打算。   “自从来了那个灵妃,父皇谁的话也不肯相信,只听那个狐狸精的。”与杨顾并肩走着,月雪却忍不住嘟嘟地埋怨一句,毫不掩饰眼中的讨厌与生气。   杨顾温柔地看着她,不似先前的刚毅。目光如春,似乎只有在见到这个少女的时候,他才会褪尽一身戾气,只做春水。   月雪忽地抬头望着他,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,眼中凝结着细碎的珍珠。“杨顾,你真的要去边疆,镇压戎狄吗?”   “皇命在身,不可违。”他是战士,终究是要驰骋在沙场之上,又怎可能让皇城的繁华磨光他的棱角,散去他的光芒。   “那这次,要去多久?”多希望能够短一些,再短一些。这样,就可以再次见到他。自己不必再在不停地等待,等待着遥遥无望的归期。   “少则三个月,多则半年。”他目光温柔地落在月雪身上,此次大约又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。   杨顾的离开,于月雪而言,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。几个月的分离,即便是再过难熬,她也会一直等待下去。“我等你回来。”   杨顾领了皇命,便赶赴边境。他心头只有一个念想,早日结束,便可早日归来。   月雪站在梅林之中,伸出纤手玉指,轻轻折下一枝美艳的梅枝,将梅花凑到鼻前,轻嗅着它的芳香。   杨顾离开已两月有余,皇城再次迎来下雪的冬天。上次下雪,还是月雪出生的时候。那是一个月夜,月光皎洁,却飘着鹅毛雪花。笼罩整个皇城,为其镀上一层银装。   “公主,公主。”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明珠慌慌张张地奔跑过来,额间密布汗珠。   “可是有杨将军的消息了?”月雪将梅枝随手放在桌上,焦急地望着明珠,多希望能从她的口中,得知一星半点那个人的消息。   “不是。”明珠喘了几口气,方才缓和过来。“方才奴婢听灵妃宫中的豆儿说,灵妃娘娘劝说着陛下,要将公主你嫁去魏国和亲。”她紧张地看着月雪。   她自幼跟随在月雪身边,名为主仆,情胜姐妹。公主的心思,她最是能懂。公主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够嫁给杨将军为妻,又怎会肯远嫁魏国和亲。   月雪苍白着一张脸,双唇全无血色。神色恍惚,仿若听着个愚不可及的笑话,口中只不停地念叨着“不可能,不可能,父皇不会让我嫁去魏国的,父皇不会让我嫁去魏国的。”   她接近崩溃,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。“我要去见父皇,我要去问清楚。”   桌上的梅枝随寒风落地,月雪奔着前行,一脚踩在梅枝之上。娇艳的梅花瞬间不成样子,七零八落,很是可怜。   “公主。”明珠顾不得歇歇,连忙跑着追上去,生怕公主有个什么好歹。   灵妃的话,陛下素来是听的。陛下的决定,向来是无法改变的。公主此去,只怕是自讨其辱。   如明珠所猜想的一样,陛下未在御书房批改奏折,反倒是在灵妃宫中,说着些情话缠绵。   月雪不顾宫人的阻拦,直接闯了进去,惹得雪王眉头紧锁,甚是愤怒。“咋咋呼呼的,哪里还有半点儿公主的样子。难道这些年的规矩,你都白学了。”   “父皇,你真的要将我嫁去魏国吗?”月雪死死地盯着雪王,满眼的不可相信。   “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?”雪王不耐烦道,眉头紧皱,已是怒火中烧。若眼前的不是他的亲骨肉,早就命人拖出去,先杖责五十,再言其他。   “那父皇是不会将我嫁去魏国了?”她需要一句君无戏言的保证,好让她消去心头的忧虑。   “莫要胡闹,赶紧回去。”雪王转移着话题,先前经灵妃一说,他早有用月雪联姻的念头,哪能自己开口,又断了自己的念头。   见月雪僵持着,灵妃也是邪魅一笑。柔声中透着柔弱无骨,“月雪公主还是先回去,莫要再惹怒陛下了。”她当着和事佬,说了两面的好话,却不为事由她起而愧疚。   “还不是因为你蛊惑着父皇,又何必再装好人。”月雪看不惯她那副故作娇弱的模样,冷眼横对过去。   灵妃瞬间委屈,一双眼,氤氲着雾气,更是楚楚可怜。“臣妾好言相劝,却不知公主怎的对臣妾如此偏见。”还假意用手绢抹着眼睛,擦拭着几滴强硬挤下的干泪。   “够了。”雪王护着怀中的夷软,对月雪的胡闹更是怒不可遏。“来人,将公主带回去,没有朕的命令,不许她离开寝宫半步。”   任月雪如何挣扎,如何想要改变雪王的念头,都总归只是徒劳。那位爱她的父皇早已逝去,留下的只是一个将她视为工具的雪王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对于亡国,站在不同的角度,有不同的理解呢! 相爱的人,明明都知道对方的心事,却不肯提亲,以至于…… ☆、兵临城下(下)   被禁足于寝宫的日子,杨顾是月雪唯一的盼头。她想着,杨顾若能早些回来,若能早些想父皇求娶自己,说不定她就可以免去和亲的命运。   可她没能等到杨顾回来,等到的是和亲的圣旨。听着圣旨宣读的那一刻,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色掉,再无色彩可言。没有杨顾的生活,于她而言,就是一片死灰。   于当日,月雪公主放火烧宫自焚的消息,传遍了整个皇宫。她宁肯死,也不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。   魏国以雪国背信弃义为由,发兵伐雪。雪王又是个耳根子软的,这些年善战的将士,被他杀掉不少。剩下的,要不是辞官回家,要不就是纸上谈兵的新将。唯一可用的杨顾,又被他派往西南边境。   面对魏国的强攻,他派去的年经将领,都先后丢了性命。城池一座座沦陷,沦为魏国的领土。   雪王慌张不已,又听从灵妃的法子,派遣使者和魏国商讨合约之事。雪国愿赔城池十座、黄金万两、锦帛万匹、珍宝百箱,请求着魏国宁息战火。   魏国应允了合约之事,可在得到这一切之后,又片面撕毁合约。寻了个借口,说雪王派遣刺客刺杀魏王魏丹,雪国背信弃义,故而又再次挑起战争。可世人哪里知道,所谓刺杀,不过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一场戏罢了。   魏国的铁骑踏破雪国的疆土,无数的雪国人民沦为他们的俘虏。雪王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只得赶紧召回杨顾。   魏国深知杨顾的厉害,岂能让他赶回来,在回京的途中,设下不少埋伏。就算不能取了他的性命,也要拖延他回去的时间。   经历一番周折,当杨顾赶回来的时候,雪国早已失去大半领土。魏国的军队已经逼近皇城,不出十天,就能够让整个雪国江山易主。   杨顾日夜兼程,已是疲惫不堪,却还要应对强敌。这些都不算什么,重要的是听闻月雪已死的噩耗,一击重锤直直地敲在他的心头,将他的心捶得撕裂般的疼痛。   “你说什么?你再说一遍。”稳重的将军失去了以往的镇定,他揪着小兵的一领,满脸难以置信。或许,是他太过疲惫,听错了吧!月雪好端端的,怎么会死?   小兵被失控的杨顾吓得不轻,瑟瑟发抖地重复一遍先前的话语。“月雪公主不愿意嫁给魏王,放火烧宫自焚了。”   还是这样荒唐可笑的话语,杨顾松开手,身子跌跌撞撞,也不知将身边人的劝慰听进去几分。他在戎狄征战,却没人跟他透露半点联姻的消息,更没人告诉他月雪已死的消息。   魏国,好个魏国,这一串计谋使得真是好啊!先是将他支走,又借着灵妃说动陛下联姻之事。   明明世人都知道,他镇远大将军杨顾和月雪公主情深意重,非卿不娶,非君不嫁,只差一纸婚约。魏国却将此事算准,料定月雪公主定然悔婚,故而以此为借口,向雪国发动进攻。   又则,截断他在戎狄的一切消息来源。他不知联姻之事,不晓月雪身死,必然会一心镇压戎狄,不作他想。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,已经为时已晚。   现在,还不是他悲伤的时候,魏国的军队近在迟迟,雪国还等着他去守护。化悲愤为力量,是他最好的选择。   一个月后,魏国的铁骑攻破皇城。贵族百姓纷纷逃窜,昔日繁华的雪国国都,瞬时变得杂乱不堪。   雪国皇宫大火肆虐,到处弥漫着呛人的气息,惨叫声、嘶喊声、逃窜声此起彼伏。   月雪端坐在瑞雪殿的主座之上,不见一丝慌乱。她神色镇定,将四周一切声音都与自身隔绝开来,不闻不见。雪国正历经灭国之灾,又有谁会过问这么一位已死的公主。   一个月前,父皇赐婚和亲的旨意,终究还是传旨下来。她知道,君命不可违,她要远嫁魏国的事,是铁板钉钉,再无商谈的余地。   她不愿,即便是死,她也非杨顾不嫁。放火烧宫,是明珠给她出的主意。自然,死于火海之中的是明珠,不是她。   如今,魏军直逼皇宫。她的父皇早已舍弃这百年的宫殿,带着他那位心爱的灵妃,一同逃往横江以南,准备着复新雪国。   复新雪国?真是可笑,雪国剩下的领土不过十之一二。且她的那位父皇醉心美色,只求自保,又怎会干出这样宏伟的事来。只怕给他一个弹丸之地,继续做他的君王,就是最大的幸事。   看着往昔熟悉的一切,院中梅花已经凋谢不少,落了满地的残红,铺成比血更鲜红的红毯。   “我的小公主,您怎么还在这儿,赶紧逃吧!再不逃,就来不及了。”一个白发苍苍,年近花甲的老公公跑着进来。望着无动于衷的月雪,他更是一脸愁容,心急如焚。   “本宫不逃,杨顾会守卫皇城的。”月雪目光坚决,毫不动摇信念。那个人,那个从未败绩的人,正在同魏军抗衡,守卫皇城。势必要将魏国这些蛮夷,驱逐出境。这一点,她始终深信不疑。   “小公主,镇远将军已经战死,他回不来了。您听老奴一声劝,赶紧跟着老奴一起逃吧!”老公公欲上前来拉月雪,好让她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。   传言,魏国人都是些蛮横无比的粗俗汉子,且心狠手辣,对雪国仇恨已久。若是让小公主这样的可人落入他们的手中,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。   他历经三代帝王,月雪更是他瞧着长大的,其情深不言而喻。如此,他怎可袖手旁观?   月雪甩开他的手,往后退一步,拉开距离,目光之中掺杂着愤怒。杨顾怎么会败呢?定是公公他胡说。“你若再胡说,本宫便命人打你板子。”她一句,天然而成一股威慑之力。   “老奴哪敢欺瞒小公主,魏国蛮人将镇远将军的头颅高悬,是老奴亲眼所见。小公主,逃命要紧。”老公公倒也没有生气,苦口婆心地劝导。   “本宫不信。”月雪发疯似地跑了出去,无视身后老公公的喊叫声。她不信,她怎么会相信呢?   那个人,雪国第一大将军,父皇亲封的镇远将军,未尝败绩,怎么会死呢!一定是老公公老眼昏花,看错了。对,一定是这样,她要自己亲自去看看。若非自己亲眼所见,她定然是不会信的。   月雪站在城楼之上,看着楼下战况激烈,雪国这边已经快要守不住了。宫门的士兵,又哪里会知道,他们所要保护的王啊,早已经抛弃他的子民,偷偷地逃走。   她目光放远,落到魏丹身上。又往旁边偏了几分,落在一个小兵手中的旗杆上。那上面高挂着那个人的头颅,雪国第一大将军杨顾,此生她所最爱的人。   那个人说过,他一定会守卫皇城,将所有敌军首领的头颅拿回来,做娶她的聘礼。那个人又说过,即便是只剩下一个人,他也一定会活着回来。他从来都是言而有信,未曾说过一句谎话。   月雪身着白衣,成为这天地红色中唯一的一抹白。她双手交叠在腹部,笔直的脊梁,即便家破人亡,她也是铮铮傲骨。那个人曾经说过,即便是死,也要站着死,决不允许自己退缩。   宫门被破,魏丹如同寒冰一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。瞧着那抹不同于毁灭的白色,那即便是狼狈不堪,却也倾城的容颜,他心中不禁感叹。这便是世间绝色,雪国的月雪公主。   月雪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,带着死灰的绝望。没有愤怒,只有无尽的悲凉。   骑在头马的是魏国的君主魏丹,也是这个人害得自己家破人亡,丧失挚爱。此时,应当是恨他入骨才对。可莫大的绝望掩盖住愤怒,杨顾一死,这副身躯早已是没有灵魂的空壳。恨与不恨,又有什么区别呢?   月雪收回目光,看着远方的夕阳,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。其后,纵身一跃,从高高的城楼上跃下,破碎的身子绽开血花。那最后的一抹白,也被鲜红的血液所浸染,逐渐消失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颇有些错过的味道,在国仇面前,每个人都做出不同的选择。但无论选什么,那在自己的心中,都必定是最重要的。 ☆、但求与君同   赵太傅独女赵馨是闻名京都的才女,且自幼眼高于顶,一心想嫁一位专情真心人。及笄之后,赵家的门槛都快被说媒的踏破了。可进进出出多少个,也没有一家公子能入了她的眼。   世家公子中,倒是有几个入了赵太傅夫妻眼的,可皆被赵馨一票否决。他们夫妻素来疼这个女儿,不肯强迫于她,这样一拖便是两年。眼看着赵馨年龄渐大,再不成亲,只怕是佳话要成笑话。   十六岁那年,她随母亲去青城寺上香请愿,自是为了她的姻缘。可无奈在回城途中,遇上一伙劫匪,幸得周梓同所救。   因着这个缘分,她之后和周梓同很是亲近,日久生情。此后不久,她便爱上这个文武双全的男子。正巧周梓同也是这番心思,两情相悦,最是一番佳话。   赵太傅的独女终于嫁出去了,这便又是京城的一个奇闻。   五年的时间太长,足够发生许多变化。他父亲是太子太傅,自然分属太子一派。无奈皇子争权的战斗中,太子失势而亡,韩王登基,太子一派的党羽自然多多少少都受到牵连。   父亲被罢黜官职,成为一个平民百姓,且日子过得清苦。之后不久,便病逝。母亲伤怀,同是郁郁而终。京城之中,不少人都看了他们家的笑话。   再说,赵馨嫁给周梓同已经整整五年,然而一直腹中空空,并无所出。加之如今的她又没有娘家撑腰,在周家的地位便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。   可就算是这样,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周母为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妾,添了一个又一个的儿女,而她这位周家明媒正娶的大夫人,地位竟比不上一个小妾。   第五年秋,来的比以往更早一些。风中夹杂着寒冷的湿气,只一吹,便一个劲地往里钻,即便是再厚的衣服,也挡不住。更何况,如今的她,又哪儿来的闲钱为自己添置冬衣。   入秋后,夜里总是寒冷。且她身子一向不大好,天气一凉,她便总是忍不住咳嗽。平日里干咳也就算了,若病重一些,便是声声都要咳出肺来。   刚入府的时候,娘和夫君还热心地请大夫为她治病。后来,便连大夫也懒得请了,只用那一帖老方子调养着,虽未曾恶化,却也不见好转。   伤病,总是惹人厌烦的。且久病不愈,更是人人见之皱眉。故而打着个静养的名头,强行让她搬出主母屋,搬到这偏僻的西院来。在这常年难见阳光的西院,病能好,才真是怪了。   房间的窗棂坏了,不见人修。便是整个房间中都灌着秋风,实在是透骨的凉。即便是裹着被褥,也不觉一丝一毫的暖和。   此下,冷风一吹,她便忍不住咳了起来。每一声都牵扯着心肺,痛苦万分。   丫鬟明芝一脸焦急,连忙倒杯热水递给她。又拿出枕头垫在她的身后,伸手为她顺气,条条有序,不见慌乱。显然是长期如此,已然习惯了。   好不容易缓和下来,止住了咳嗽,她望着东面方向。“明芝,今天夫君娶的,是几夫人?”她目光哀恸,心在一寸寸地凉薄,如同稚嫩的鸡蛋被人剥壳,只剩下脆弱的心。   明芝为难,抿了一下唇,透着几分不忍,却还是开口。“是……七夫人。”   七夫人?哈哈,除去她这位大夫人,竟还有六位夫人。夫君,可真是她的好夫君啊,一边说着今生唯一,一边又纳了这么多的小妾,可真是一位堂堂正正的‘好’夫君呀!   赵馨一伤心,又咳得越发厉害。这一次,更是见了血。看着手心鲜红而粘稠的血液,她竟有些木楞。在片刻的呆愣之后,心又瞬间洒脱了。“明芝,我怕是不行了。”   “夫人,不要说这丧气话。你不会死的,你那么善良,老天又怎么舍得让你死呢!”明芝瞧着她咳血,眼泪都不值钱地往下掉。忽而又想得什么,坚定想救赵馨的心。“我去找大夫。”   说干便干。明芝抹去脸上的泪痕,迈开脚丫子,便拼命地往外跑,仿佛要赶去救命一样。更何况,她本就是赶去求人救命。   “明芝,回来,别去。”赵馨用手绢拭去嘴角的血迹,小小地恢复了一分脸色。既然她不讨人喜,又何必去讨人厌呢?   即便明芝去了,又有谁会来理会她们的生死?且在这么个‘大喜’的日子里,又有谁愿意来这儿沾染晦气呢?   听见她的话,明芝刚踏出的脚,又生生地收了回来。   “你将那药,煎一服给我服下就好。”赵馨缓和片刻后,又望了一眼明芝。   明芝纠结一番,却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。毕竟这个时候,既不会有谁愿意来这儿,她们也给不起请大夫的钱。   赵馨摸着自己的腹部,露出了苦笑。若是那里面也有一个生命的话,那么她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?夫君是不是还会在她的身边呢?   可,到了现在,又哪里能够回得去呢?   “春子问无心,夏子问有情,秋子但有意,冬子何复归。凄凄声,戚戚音,玉人不可回。春江同秋月,但求与君同……”幽幽的歌声响起,于夜空中飘散,传递到京城的每一个人心中,最后那句“但求与君同”刻入每人的骨。   明芝煎好药后,连忙回来,见自家夫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。惊吓之中,连手中的药碗都给打翻在地,慌慌张张地把赵馨扶到床上去。这一下,谁也不能阻止她去找大夫。   她先是求了老夫人,可连人都没见着,就被轰了出来。她想去找周梓同,可人家正值新婚之喜,又岂会见她。   无可奈何之下,明芝只得偷偷出府找大夫。可对方见她没钱,大都不愿意来。她跑了几家,又是下跪又是叩头,终有一位善心的老大夫愿意来瞧瞧。   老大夫已经是年近花甲,瞧着这主仆住在如此败落的院子里,也是诸多感触,可人家的家事,自己一个外人又怎么好插嘴?   老大夫为赵馨把脉,眉头一拧,又测了测她的鼻息,叹了口气。“已经来不及了,给她准备后事吧!”他惋惜地叹气,提起药箱,起身离开。   明芝扑在赵馨的床边,放声痛哭。即便是将所有的悲伤化作眼泪,流上一天一夜,也是流不完的。“夫人,你死了,让明芝可怎么活呀?可,现在明芝还不能够死,不能让你的尸骨无人收啊。”   今夜,明芝冒死去见了周梓同,在他的新房中,郑重地叩头。“大人,夫人去世了。”   周梓同恍然一惊,整个人如同一道惊雷劈中。   馨儿,是他的第一位妻子。曾经那么爱,可现在时间冲淡了一切。大约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吧,若不是今日听闻她的死讯,自己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。   “夫君,今日可是我们的大喜之日,提这事岂不晦气。”七夫人一脸委屈的笑容,攀缠着周梓同的手臂。又不忘狠狠地瞪了明芝一眼,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吃了她似的。   周梓同挣开七夫人的手,对明芝道“你带路。”   明芝欢喜。夫人,你知道吗?老爷对你还是有情的,你在天之灵,可以安息了。   七夫人看着他们离开,不满地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,打破了杯盏,一地狼藉。   她如此明媚动人,竟然比不上一个死人。成亲之日,乃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,竟被一个死人搅局,让她如何不气愤?   跟着明芝来到西院,看着赵馨的尸首,周梓同满是愧疚地握住她冰冷的手。曾经的美好回忆仿佛历历在目,竟是那样的甜蜜,怦然心动。   只可惜回忆总归只是回忆,即便再是美好,也不可触摸。   有些人总是不懂珍惜,非要等失去,才去用回忆填补感情空白。   “秋月若有意,君心何不同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有些人,总要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☆、一笑倾国   一、身似蒲苇,心如磐石   妺喜近些日子越发觉得倦怠,外界喧嚣,惹得她心烦。眉目跳个不休,心中一阵揪紧,说不出的愁意。   她是有施国民,日子本是平淡,却因生得一副好皮囊,香名远播。发如丝帛,肤若凝脂。一对远烟寒黛,一双烟笼秋波。霓裳彩衣,其舞娇艳;颦笑言语,其拟皎月。   坐在树下,林荫清凉,遮去骄阳,偶有几缕光线透过,倾泻于面容之上,越发显得她明媚动人。闭目凝神,欲隔绝外界,不理会那喧闹之声。可,终归是徒劳。   没过些日子,国主派人前来传话。夏朝铁骑兵临城下,直逼有施国。为免百姓无辜之罪,他唯有应允条约,以赔告终。而这赔款之一,便是她,妺喜。   听着此事,她眼神出奇平静,仿若与她无关,岂知心已尽寒。  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的,早已是被命运选择,她何能选择命运?进则山河尽破,血染溪渠;退则寂寞深宫,空逝韶华。是进是退,早已不是她可以抉择。   夏朝君主夏桀生性暴戾,刚愎自用,为显其雄威,举兵西征,而有施亦受其害。兵戈铁骑,所过之处,无不血染山河,尸堆水丘。有施国弱,良将不齐。唯有这山水养人,成以妺喜美名。   临行出城之前,国主托亲信交予她一道密信。她懒惰地瞧了瞧,便撕得粉碎,扔进湖水之中。一别似流水,向东永无回。   二、一笑倾城,再笑倾国   随着夏朝军队回到王都斟鄩,城春草木,鸟语惊心,青阶之上,几番生机,几番愁绪。愁染眉梢,便越发瞧着美眷。   夏桀贪慕美色,不由得柔着语调,轻声说着,如同呵护手中玉、鬓上花。“美人何由伤心?说出来,自当有孤为你分忧。”   妺喜眼波泪悬,小声啜着,人似扶风柳,颜如浴雨花。“妺喜井观有施,久闻京都繁盛。岂料大王怏怏大国,宫殿修建,竟是如此陈旧。妾身难免有些兴落。”好一副我见犹怜貌,温声细语言。   听着她的细语,倒真是软到了夏桀心里去了。“这有何难?万千金石,怎比得上美人一笑?”轻吻香泽,留兴难消。又得其欲拒还羞,倒是一笑。心中更是万花齐放,春日回归。   君王令下,造倾宫,筑瑶台。金石无数,百姓何苦。却是博来美人一笑,也觉着值了。   妺喜听着百姓碎语,面色闪过一丝不忍,其后却又坚决。换上妩媚笑容,对镜贴妆。听着屋外传来脚步之声,停下手中动作,面色暮然一伤。   夏桀着急,甚是疼惜。“美人却又是怎么了?却是谁那般不长眼,惹了美人生气?”软玉入怀,轻轻拍着,轻吻嫩白的着额头。   妺喜潸然泪下,一副委屈的模样。一双小手,微微抓着他的衣角。“妺喜自知身份低微,能侍奉大王身侧,乃是福泽。岂料人言众多,说妺喜魅惑君主。妺喜倒是不忧己身,只恐污了大王的威名。”又流出几滴泪珠儿,只道是滴在他的心头。   夏桀连忙将美人哄着,好声细语,却是不见成效,心头却是急得团团转。   宫人弓着腰进来,却因走得急了,被门槛绊住。心中着急,随手乱抓,欲要稳住身形,岂料抓着的那绢帛,应声而碎。又张着摔倒,模样多是滑稽。   妺喜掩嘴轻笑,声音如同脆铃清泉。   “美人?”一笑千金。夏桀心中只觉得如羽毛飘过,痒痒的。   “妺喜觉着这绢帛碎裂之声,犹如天籁,着实喜欢得紧。”妺喜轻笑,眉梢沾染着喜色,巧笑倩兮。   “美人却是喜欢这个,这有何难?只叫宫人将宫中绢帛悉数搬出,由美人撕玩。”夏桀爽朗笑道,将怀中美人搂得更紧。轻轻一嗅,人体的清香沁入脾肺之中,心旷神怡。   “多谢大王恩典。”妺喜更是一喜,心中暗藏心事。   三、以貌侍君,以媚惑主   君恩正浓,以貌侍君,以媚惑主。自此,朝中臣子不满之声越碎,民间百姓哀怨之声越浓。常有宫人将这些事说与妺喜她听,可闻言之后,不过是一笑罢了。   夏桀昏庸,妺喜独宠,百姓哀苦,臣子无奈。时有大臣关龙逄劝谏,“大王,民乃国之根本。民之所向,国之所存。民心尽失,国能存焉。”   夏桀狂妄大笑,语言轻松。“天之有日,犹吾之有民。日有亡哉,日亡吾亦亡矣。关卿多虑也。”自比天日,日亡他亡。天时地令,又岂有日亡之时?   关龙逄无奈,只能是置气不语。君之惰,国之祸也。   关卿进谏之事,不需多时,便四处传开。百姓见盼君无望,皆不由得摇头道,“时日曷丧,予汝偕亡。”民间这般凄苦,君王安于享乐,早已暗无天日,要不要这个太阳,又能如何呢?   话语传开,妺喜不急,独自对镜妆扮。轻轻一笑,眉黛全开,更增添几分风情。听闻夏桀脚步之声渐近,起身行礼。“大王瞧妺喜这身打扮可好?”说着还转了个圈。   “美人这是?”夏桀笑着,却也有些捉摸不透。后又忽然明白些什么,爽朗大笑。“美人如此妆扮,只怕是令世间多少男儿自愧不如。”   眼前之人,穿着男儿的衣帽,描着剑眉,目宇之间,平添几分英气。又故作威武之状,可惜天生肤白,如此妆扮,也只可说是俊俏。   妺喜轻巧地躲开夏桀的搂抱,嗔笑着“如今妺喜是男儿扮装,大王怎还可唤妺喜美人?莫不是妺喜扮的不好?”说着,便有意将这妆扮卸了。   “别别别,是孤的错。”夏桀疾步上前阻止,捉着一对玉手,诸多轻吻。   妺喜轻笑。“妺喜岂敢怪罪大王,不过是近日性子乏了。何不如造就酒池,引饮酒高手乘舟击鼓而驰,抒怀畅饮。”   “美人之言,孤岂有不应之理?不不不,是妺喜卿家。”两人相对而笑,软玉在怀,软香近嗅。   四、夏亡商生,貌亦何以   君王有令,其下莫敢不从。酒池建造,耗费巨大,空库空虚,又唯有广征民众,广收民税。   昔时,夏桀正与妺喜在后宫玩乐。关龙逄不顾宫人阻拦,跪拦于君王面前。苦苦哀求“酒池之建,必损国脉,劳民伤财。望大王收回成命。”   妺喜斜眼瞧着,却是不悦。“这人好生无趣。”扭身便不理。   夏桀自是瞧着美人生气,心中更是怒火中烧。“关龙逄,岂容你这般放肆。胡言乱语,中伤君主,以下犯上,斩首示众。”   酒池建成,妺喜必与夏桀望首之观。时有饮酒乘舟之人,醉酒溺水。不过是以命换得美人一笑,君王一喜罢了。   民间哀鸿遍野,空中奢靡酒淫。   时值夏桀遣兵攻打岷山,岷山为免战苦民难,进献美女二人,一名琬,一名琰。吸飞泉之微液兮,怀琬琰之华英。   妺喜渐渐受之冷落,常有宫人怨言,替其不平,咒骂二女。   妺喜反倒笑得越发开心,淡淡道“君王之恩,不过云烟,岂有久存?”细细地将自己妆扮一番,并无多少不悦之心。   反倒是私下与商汤伊尹来往密切,且多次将夏朝要密泄露。   君王昏庸,成汤兵起,又得妺喜军机,征战多为兵胜,直逼王都斟鄩。后以夏桀战败于鸣条,夏朝覆灭,挟妺喜同舟渡江,逃到南巢之山。   深山之中,为躲避追杀,已是住了多年。看着镜中人老花黄的自己,妺喜撅起嘴角,轻轻一笑,这张容貌没了也好。   回想着有施国主的密信,她终是笑得开心。“以貌侍君,以媚惑主,以破强夏。”她终是做到了。含着笑容,缓缓地闭上了眼睛。如此,够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君王的昏庸无度,总是让红颜背上骂名 ☆、秋风歌   一、秋风几许   秋风西起,吹落庭院梧桐枯叶,残风卷起涟漪,荡漾在水中的落叶飘零无处。   白纱流裙女子在庭院中徘徊,拾起片片落叶。伸出玉白的手小心地擦去尘土,用指尖顺着叶脉抚摸。掏出秀白的丝绢,轻展在手掌上,小心翼翼地将叶子包好,收入袖中。   转身回屋之时,婢女已搭好台座,摆好长琴,点燃熏香,泡盏幽香清茶,颔首等待吩咐。   她步至案台,端跪坐在台前,嗅着屋里的清香,摸着久别的琴弦,心头感触颇多。轻拢慢捻抹复挑,拨动琴弦,曲乐在空中飞舞。缓缓闭上双眼,情入曲中。   玉门关不住,墙外暗飞音。   汉成帝结郁心中,烦闷不堪。侧坐辇车之上,闭目之间,无数烦恼涌上心头。   车辇偶从院外经过,但闻琴声悠远,曲调带着一丝清凉,却是闻曲知情,透入心底的最深处,闭目瞑神间,仿若山涧流水,鹂鸟啼声。“停。”   管事太监闻声吩咐着停下,双手掩于袖中,侧身对着成帝颔首。“陛下有何吩咐?”   “此处是何人的院落?”看着近旁并不富丽的庭院,门前冷清。曲声虽停,余音依旧,余韵存留。   “启禀陛下,此处乃是班少使的院落。”管事颔首,毕恭毕敬地回答。一双眼睛转溜着,猜测着君王意。   成帝由众宫奴伺候着下辇,步入庭院之中。落叶铺地,万物凋零,徒增几分凉意。   女子闻声而出,低垂眼帘,俯首行跪拜之礼。“陛下万福金安。”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双黄龙登云履,未闻起身之命,甚至偷眼打量都不敢做。   “免礼。恰才可是你在抚琴?”成帝将她的动作一览无余,倒觉着她娇美出众,可心悦目。言语之间,已是步入内室。   女子颔首,随身而进。“正是。”但闻圣言,心中胡乱猜测,莫不是琴音挠乱圣听,真若如此,自己岂不是罪过。   “你唤何名?”成帝正坐主座之上,目光清和投放在她身上。   “臣妾班恬。”她小心应答,言行举止合乎礼法。   “班恬?倒是个好名字。”成帝小声叨念,不由笑着,又问“你所弹为何曲?”   “曲曰:流水。”但如流水去,入海不复回。随遇而安,无欲无求。   二、君恩正浓   班恬受恩,升任婕妤,得以伺候君王身旁。恪守成规,无越礼法,是以贤德立于后宫之中。   成帝退朝之后,疾步匆匆,挂念于她。想念她的温柔,她的体贴,她的善解人意。   班恬于内室中泡盏清茶,递于成帝。复见君面忧愁不解,心知必是朝堂之上有所烦心之事。侍君之日,思君之忧。   “今因罢官之事。朝堂之上,吵闹不休。”烦闷结郁于心,无处倾泻。念及班恬蕙质兰心,温柔体贴,便说与她听。“你说让朕如何是好?”   班恬惶恐,身为宫妇何能逾越本分,妄议朝政。虽有心替陛下解忧,却是无能为力。“陛下隆恩,臣妾惶恐。古礼所在,妇不涉政。”   成帝见她如同受惊小鹿一般,心生垂怜,收敛住怒气,不提此事,好生安慰。“你倒真是过于小心了。”喜也不是,怒也不是,倒真是软到心窝中去了。“前些日子,底下人奉上一只玉簪,朕瞧着模样不错,便赠与你吧。”   班恬任由成帝为自己别上玉簪,心窝微暖,面颊增添少许潮红。娇羞如同小女儿般,暗藏心事。“陛下可要听臣妾抚琴?”   “嗯。”成帝侧身斜坐,闭上眼睛小憩。   琴音入耳,引人入境,置身自然之中,鸟语花香,无尘世嘈杂,无案牍劳形。无论如何烦闷,亦有她在身旁,琴音凝神。   三、拒君同辇   天命不慈,九月怀胎,诞下龙子,数月不幸,殒命而终。看着窗外花开,她偷偷地拭去眼中泪水。看着孩子衣物,曾几何时,曾有个生命给自己带来喜悦。母之情,如山如海。现如今,终不复。   花开鸟归,溪水化冰,千红百紫,绿树成荫。成帝巡游宫苑,游览景色。   “何不与朕同辇?同赏春景。”成帝浅笑盈盈,期待着同于她坐。无论何时,有她在侧,总能心安,仿若脱离凡世。   她面色凝重,态度诚恳,掩着黯然神色。“观古之图画,贤圣之君皆有名臣在侧,三代末主乃有嬖女,今欲同辇,得无近似之乎?”   宫妇当守宫规之礼,何以枉顾礼法?古之贤君,皆有名臣。自己怎能做那祸国殃民的祸水红颜,引君不贤。   成帝一怔,虽觉她不识情趣,好生乏味,但也言语合乎情理。虽是不悦,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。“若宫中妃嫔皆如婕妤,则国之幸也。”   独坐辇车之上,绫罗垂下,因风而动。园中景色虽美,心中结郁,无心观赏。   独坐君辇,不免孤单。鸟愿□□,枝愿连理。   见陛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,自也知自己此次触怒龙颜,枉自叹息。   数年来,她常伴君侧,恪守礼法,不曾逾越。但自己终会有年老色衰之时,到时又能用什么留住陛下。即使满腹才情,不遇知音,不遇明君,一切终将枉然。   辇车的影子逐渐远去。失子之痛,失宠之苦,使得她身子越发不如以前。站着竟有些劳累,任由着婢女扶着自己归回。   王太后听闻此事,遣人召见她。   她略施粉黛,掩不住年华的逝去。看着镜中的自己,形体虽好,花容不复。拿起的珠花簪又放下,从匣子中选出一枝碧玉簪,别于发髻之上。   “近日可好?”王太后亲切地拉着她的手,将她引至自己身旁。   “烦劳太后关心,臣妾一切皆好。”她闪闪躲避这太后的亲昵。虽是太后慈祥仁爱,但是毕竟长幼有别,尊卑有序,自己怎可以坐在太后身旁。没有什么时候比这更让她坐立不安、如坐针毡的。   “但闻汝今之所为。古有樊姬,今有班婕妤。”太后大喜,瞧着她这般模样,真是越发喜欢。如今能够知礼度,识大体的妃子还有多少。陛下能够有此贤妃,自己倒是能够放心不少。   “太后谬赞。”她何以承此大恩。之后不过是与太后闲聊几句,无非是后宫之礼之事。   春花秋落,如此不知道多少个年头,对陛下了解越深,也就越加心寒。   四、秋叶流水   君王恩终难久留。赵飞燕入宫,独占君恩。一曲掌中舞,身轻如燕,腰柔如柳,百媚一笑,诸多风情。不久后,其妹合德入宫,同承皇恩。   成帝误信谗言,许后被废,罪以鬼神之事。赵氏姐妹谗言误君,赖以巫术害人。班恬跪在冰冷得石地之上,颔首之至。“陛下不信臣妾?”   “岂是他人诬赖于你?”成帝质问道。   班恬但觉心寒,苦涩笑着。“妾闻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,修身以正尚未得福果,为邪又以何果?若使鬼神有知,岂有听信谗思之理;倘若鬼神无知,则谗温又有何益?臣妾不但不敢为,也不屑为。”   成帝征愣,往日恩情历历在目。情不复,心已别。   这宫中格外清冷,人冷心更冷。君恩已逝,若陷身泥淖,不若退出暗流。她自请侍奉王太后,独善其身。心向平静,常事调琴涂笔,或抒心中悲凉。   又是一年秋,小溪潺潺不倦。梧桐树下,班恬看着手中的玉面团扇,上词“新裂齐纨素,皎洁如霜雪。裁作合欢扇,团圆似明月。出入君怀袖,动摇微风发。常恐秋节至,凉飚夺炎热。弃捐箧笥中,恩情中道绝。”   倚锄但葬团扇,过往终不复。小心地将丝绢中的落叶放在河面之上,随水而终,飘零无依。   这一次她爱了,也怨了,却单单没有恨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君王的恩情变化太快,红颜易老 ☆、宫变   那天的火,烧得特别大,仿佛映红了半边天。   宫变,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,预示着她即将从尊贵的公主,变成一个逃犯。曾经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有,如今的她竟是连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比不得。安定的生活,总归只是奢望。   “公主,公主……”那个十四岁的少年,手握长剑,一脚踢开宫门。身上的华服被鲜红的血液沾染,也不知道是谁的。   原云躲在角落里,瑟瑟发抖。黑暗的宫殿中,在他踢开宫门的那一刻,才终于见到了光明。   叛军攻入皇城,血洗皇室一族。父皇受不得这云泥之变,拔剑自刎。母妃放火烧宫,追随父皇而去,竟不管她这个才八岁的女儿。   都是血,到处都是血。这熊熊燃烧的火焰,也像是血液在燃烧一样,那么红得刺眼。   他们都死了,父皇母妃都死了。平日里待她不错的宫女嬷嬷们,也都撇下她,各自逃命去了。   可恶,那些可恶的逆贼,父皇对他们那么好,他们为什么?为什么?为什么要造反?所谓高高在上的王权,真的这么重要吗?   “公主。”十四岁的少年,是她在绝望中最后看见的美好景色,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。   眨眼之间,已是十年过去,当年的逆贼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。   他励精图治,开创了一代盛世;他任贤为用,杜绝贪官,博得百姓的一致好评。税收、劳役、天灾治理,条条合理,应对得时。   那个残忍的逆贼已经成为一个万人敬仰的好皇帝了。这是她最不愿,也是最怕承认的事实。   原云坐在庭院的摇椅上,望着天空,若有所思的模样。只不过这天空,还是无尽的黑色。她的世界从宫变的那一天起,就再也不会有色彩。   “公主,巧云阁的玉酥糕。”那个少年也已经二十四岁了,同龄人都已经儿女成群了,可他还是孤家寡人。一人一剑地站在原云身边,作为她最坚固的盾和最锋利的剑,守护着她。   原云摸索着递到她面前的玉酥糕,放入口中,慢慢吃起来。那场大火,烧死了她的母妃,毁了她的眼睛,也带走了她的富贵生活。“阿临。”   “公主。”寒临激动万分,眼眸中含着一层氤氲。十年了,整整久别十年的称呼。这十年来,公主一直叫他寒临。   可今日,不一样了。   “我一直恨他,恨他害死了父皇母妃,恨他害我双目失明。这十年来,我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。”原云摸上自己的眼睛,黑暗,还是一片黑暗,没有任何的颜色。   寒临想要轻轻拥抱住她,给她安慰。可自己只是个卑贱的侍卫,即便已换了新帝,她于自己心中,还是永远的公主。   “可现在呢!听着外面百姓对他赞不绝口,为他建立功碑,这是父皇奢求不到的。”她缓缓说道,不似先前的沉重。“就皇帝这个位置而言,他比父皇做得要好。”   “现在我也想明白了,父皇自刎,母妃自焚,都怪不得他。我的眼睛,是被母妃的火烧没的,这也怪不得他。”原云微笑着,放下了仇恨之后,竟是从所未有的轻松。   “阿临,我们走吧,离开京城。我想去看看山川景色,我想去看看田园风光。只要有你在,去哪儿都好。”原云明媚的笑容,一如十年前。   “好。”只要有你在,无论去哪儿,我都愿意以命相随。   阿云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放下计较,放下仇恨之后,整个人都会过得轻松许多 ☆、千面狐   红叶住在这京城之中,也有整整十年了。在这不长不短的十年里,她见识过太多人的手段。   这些惨痛的过往,以至于让她现在回想起来,都觉得不寒而粟,巴不得从未见识过。   寒夜里,霜风凄紧。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,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。明月被掩盖在乌云之后,泄露的月光真是少得可怜。   “嘿,小叶子,又是一个人呀!”一个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从街道旁的房顶上跳下来,落在她的面前,将她的去路拦住。那青年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,很是有一股不良气息。   这人是她的邻居,整日里不学好,也不知道他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里,是怎么活下去的。   红叶没打算理会,正要绕开他,又被他一把拦住。   “小叶子,我们都是十年的好朋友了,你怎么对我还是这样冷冰冰的?”夜繁的语气又无无奈,但更多的事哀怨。一个大男人哀怨起来,还真是令人不舒坦。   “谁跟你是朋友。”红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再猛地踩了他一脚,看着他抱脚惨叫的模样,自己冰冷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容。   夜繁看她如此对待自己,只忍不住略为抱怨地说了一句。“真是没良心。”   他的话随风飘入红叶的耳中,红叶也只当作没听见。带着愉悦且轻松的步伐,往自己的屋子走去。   次日清晨,清风微凉,很是清新。红叶刚出门,就听见门前几个大娘七嘴八舌,说着这京城里发生的大事。   “嘿,听说了吗?官府捉住了千面狐!”   “千面狐?就是那个不知男女,不知长相的江洋大盗?”   “就是就是。听说这位还是个侠士,专门劫富济贫。只可惜了……”   “可别乱说,小心隔墙有耳,被人听了去。”她们环顾四周,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,才松了口气。   人多是非多,又聊了几句,才慢慢地散去。   红叶靠着树干,昂头看着天空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今日,那个讨厌的家伙,好像没有出现吧。   千面狐要被斩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。   红叶提着竹篮子,到西街菜市去瞧瞧热闹。她也很想看看,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人物,究竟是谁。   菜市刑台上,那个身着囚衣,双手束缚在身后,背后插着一块斩首的令牌,被迫跪在地上的人,竟是无比的熟悉。   是他?夜繁。   人群里,七嘴八舌地讨论。更有些街坊邻居担心自己跟这人太过亲近,会不会惹祸上身。   可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虑了。人都捉到了,官府哪儿会自寻麻烦,再将他们一一审问,一一排查。   红叶觉得五雷轰顶,只听得监斩官说着什么,千面狐盗窃成性,多次挑战权威,残害人命之类的。   残害人命?不,他什么时候杀害过人?明明是……   红叶的思绪飘到了十年前,她是京兆府尹的千金,一家人和睦恩爱。   可当千面狐盗取九王爷的珍宝时,她的命运也就此改变。  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下了严令,命父亲在一个月内将千面狐追捕归案。   可父亲没能做到,不但因此丢了官职,也丢了性命。之后不久,母亲也郁郁而终,只留下她一个人,孤苦地活着。   为了报仇,她放文习武,之后又冒充千面狐,多次犯下命案,可惜还是没能让官府将那人捉住。可如今,杀人的是自己,偿命的却是夜繁。   看着他的头颅落在地上,在地面绽放了血花。   明明已经报仇雪恨,可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。她的生活没能得到多少改变,只是每天夜里,自己因做工晚归,再也不会有人来接自己回家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为了报仇而让别人代过,之后无论是从生活上,还是心理上,都会失去更多 ☆、小贼,站住   六月天,燥热的暑气经久不散,城中十分烦闷。街上行人所剩无几,若不是在家歇息,便是在茶楼喝茶。   茶楼,亦是世间最透风的墙。所有的消息经此传播,快速发酵,又寻不得源头。   若说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消息,无非是六扇门新招了一个捕快。六扇门招收捕快,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可此次不同,据说是直接招进来的,并未经过层层筛选。   是谁?竟有如此本事,能让六扇门直接破格录取。因这人未曾露面,便越发神秘,引得众人无限猜想。   “什么?竟是个女子?”一人惊呼,引得众人闻声望去。   他同桌之人,连忙向四周客人赔礼道歉,方才免了这尴尬。又压低声音,接着说道“你小声些。若不是因我在六扇门当差,你岂会知道这些?”   那人见四周目光聚集,也觉得颇为尴尬,方才收了些声音。“六扇门怕是要完了,竟然连女子都收。真是一代不如一代。”   女子也能做捕快,这世道真不知是怎么了。六扇门此次,真是自己打脸,招了个口舌麻烦。   “可不是嘛!”同桌附和道,又推推面前的酒,举杯道“六扇门会怎样,跟我们有多大关系?我不过只是在混口饭吃罢了!他爱招谁,就招谁去,我们可管不着。来来来,喝酒喝酒。”   在他们不远的一桌,坐着两个女子。一个一袭青衣,眸光中透着几分狡黠。另一个一身红衣,本是热情如火的着装,整个人却是冷得像块冰似的。   这两人的交谈声,自然也落入那两位女子耳中。   青衣女子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,六扇门中,也有这么多的长舌妇吗?上面的事,岂容他们在这儿乱嚼舌根。抬头望眼,却见红衣女子微微有些出神,方出声唤道“师姐?”   那红衣女子举起茶杯,放在嘴边,未饮了一口。目光却一直在不远处的白衣男子身上停留,那深邃的目光,似乎要将对方看穿看透,听着师妹唤她,方才回神。“无事。”   “师姐,此处已是京城。六扇门就在前面一条街,也不远。我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。”师妹柳青衣言语中透着诸多不舍,一双星目,可怜巴巴地看着红衣女子。   师父门下弟子不多,就属她们师姐妹俩感情最好。素来都是是一起执行任务,没怎么分开过。这次也不知是师父老人家哪根神经搭错了线,让师姐单独执行任务。唉,这次分开,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见面。   “嗯。”红衣女子铁非衣应下,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。“你回去告诉师父,一个月内,我必定会将那小贼捉拿归案。”她既然已经开口,那便是势在必得,这世间还没有她做不成的事。   一个月,似乎有点儿长呢!柳青衣叹了口气,这一个月只怕又不知该如何打发了。再哀怨,也无可奈何,毕竟师姐此次的任务,确实有些棘手。   她只能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师姐能够快些完成任务,早点儿回来。“师姐,京城形式复杂,你自己多加小心啊!”意思地抹了下干泪,活像女儿出嫁似的。   “嗯。”铁非衣拿起旁边的长剑,起身离开。   柳青衣哀怨地望着铁非衣离开的身影,师姐,你走得倒是潇洒,可怜酒钱又是自己付。   倒也习惯了,自己这位师姐一心只想着捉贼,对金银这些俗物,根本就是不沾手。如今,就可怜她掌管着着师门财政,为了师门上下的生计,操碎了一颗少女芳心。   铁非衣到六扇门报道那天本是很低调,可还是耐不住小道消息的走漏,一大拨人都凑到正厅外,非要一睹她的芳容。   尽管他们诸多猜测,但都逃不过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形象。然而眼见为实,红衣黑发,劲衣紧装,身材高挑,不胖不瘦,是难得一见的美人。   美人来当捕快,是不是有些浪费呀!每人心中都是如此感叹。然而也难为六扇门中的捕快,清一色的汉子,好不容易来朵鲜花,怎么也该饱饱眼福。   铁非衣除了跟捕头杨成打了声招呼外,其他人一概不理。她是来捉贼的,又不是来打交道的,不必要的人情招呼,能省就省了。   她要捉的那个小贼外号“雪非花”,曾入大内皇宫偷盗贵妃的金步摇。然而,其干得最多的事,就是偷盗达官贵人的家财。但这些都不是铁非衣捉他的理由,真正的原因是名字,相似的名字。   她铁非衣的名号,竟然比不上那个小贼雪非花,实在是太令人气愤了。她可是一心想要成为神捕,却被一个小贼盖住名头。   铁非衣通过以往的经验,又请府尹韩大人协助,蹲守了十天,终于等到了雪非花来韩府偷盗。  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。那个雪非花未免太招摇了吧,大晚上的穿一身白衣,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。若不是他好歹戴了张面具,铁非衣都要以为他在说“小爷在这儿,快来捉我呀!”   一柱香后,铁非衣更是这样想了。对方那轻功真不是盖的,就连自己也觉得十分吃力。若不是自己先前在他身上动的些手脚,最怕早就跟丢了。   自己的轻功在江湖上,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,连师傅都甘拜下风。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贼,三番两次的打脸。若是不捉住他,自己还怎么在江湖上混。   “小贼,站住,别跑。”   “铁捕快,你如此追我,莫不是喜欢我。”雪非花不要脸地回了她一句,脚下动作却是不慢。   这也是他逃得最吃力的一次,以前都是轻而易举的甩开了。哪像这次,比牛皮糖还黏人,甩都甩不掉。   “做梦。”铁非衣毕竟是女孩子家,脸皮薄。被他如此一说,更是气得脸一红,吐了一句。真气一提,又缩短了距离。   雪非花不敢再轻视,看铁非衣眼中的恨意,只怕是要把自己给大卸八块。这要是被捉住了,那华丽丽的酷刑呀,简直不敢想象。   铁非衣铁剑一出,直接飞向雪非花,没入树干之中,拦住他的去路。同时她提气追了上来,脚尖轻点,一个回旋,顺手把铁剑拔了出来,直指小贼。   “铁捕快,你要是真这么舍不得我的话,我娶你还不行吗?反正看样子,也没有谁敢娶你了,我就当发发善心。”雪非花嘴贫。   铁非衣懒得跟他斗嘴,直接上家伙,照着他的方向打去。谁知道他滑的像条泥鳅似的,剑招都偏了几寸。铁非衣晃了个虚招,雪非花果然上当了,被她一剑挑开了面具。   万物寂静。铁非衣惊呼了一声。“师兄?”   雪非花尴尬地笑笑。“衣衣呀,好久不见,你都长这么大了。”   铁非衣收剑,一脸冷漠地瞪他一眼。“是你和师父合伙整我的吧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有木有被自己的亲朋好友如此戏弄过呢?哈哈 ☆、迢迢千万里   阿鸳抬头看看天上的烈日,喘着热气,抹了一把汗水,还真是热得不行呢。走了这么久也没有见到一处阴凉,水也喝没了,此时口干舌燥得很呢!   可是,又有什么办法呢?是自己非要不远万里跑到这个鬼地方来遭罪,只为了找一个人,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。   “该死,他怎么会住在这么个不见人鬼的地方。”阿鸳脸晒得通红,感觉自己就是那蒸笼上的包子,热气腾腾,肯定是松松软软的。水,现在的她只想喝水。   阿鸳自认为脾气算是好的了,可是在这个破地方转了三天,连根草都没见到,更别提其他活物了。吃的、喝的都没了,骑来的那匹汗血宝马也挺尸在这片沙漠之中。   在这种情况下,原谅她吧,顾不得什么好形象,破口大骂起来。“莫子白,你个混蛋,卑鄙无耻下流,不要脸,小肚鸡肠,小心眼,又废话大篇,比长舌妇的裹脚布还要长还要臭……”   她累得不行,可无论她怎么骂,也没有任何的回应。所以,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。   好累,头也好昏。终于,还是支撑不住了。   当阿鸳再次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床之上,石床四周乃是潭水。再抬头往上,上面正飞溅着细流,零星的水沫子飞溅到她的脸上,偷着清爽的凉意。   这是哪儿?   几个大大的问号再她的脑海不断地循环出现,不知头不知尾,无始无终。   她啪的一下打断猜想,起身,脚尖轻点,便离开石床,飞向岸边。此时,她才得以看清岸上的景色,一片桃林之间,隐隐透着炊烟的气息。   有人。这是她唯一的想法。   “莫子白,是你吗?莫子白。”她循着炊烟方向而去,找到一处木屋。   屋前屋后,尽是桃花,瞧着就是一处粉色花屋。不知怎的,她忍不住笑了。花屋?堂堂的浪子剑客竟然住在花屋之中,难免透着女子气。   “莫子白,是你吗?”她大胆上前敲门,一点儿也不客气。   “谁呀?”门突然从里面打开,把阿鸳给吓了一跳。平静之后,阿鸳方才看清,开门的是一位女子。   她着浅粉衣裙,轻纱妙曼,散发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,她的声音也如同糯米团子一样,软软的,甜甜的,很是好听。   “你找谁?”女子看着她,眼神平淡,不喜不怒。   阿鸳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。“那个,请问,莫子白是住在这儿吗?”她的大小姐脾气,一下子收敛许多,心中生起几分愧疚。   “莫子白?”女子凝眉,思索了一会儿。“不认识。而且,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。”   阿鸳正打算放弃之时,又眼尖扫见了屋内的一件东西。“乌云剑?你怎么会有他的乌云剑?莫子白肯定在这儿,你休想骗我。”说着,她便往里面闯,势必要找出那人来。   “喂。”女子拦她不住,心中生起几分不满。哪儿有这么不分场地乱闯之人,毫不知礼数。   阿鸳将屋子搜了个遍,也没能找到那个传言中的人物。满心希望演变成绝望,她忍不住大哭起来。   她容易吗?她本是世家大小姐,不远万里来找人,只为了见他一面,将这八年的暗恋情愫倾诉。无论能否得到回应,也都心满意足了,只要能见他一面。   女子见她哭得那般伤心,也忍不住责怪她什么了,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。“姑娘,勿要伤心。”   她这样一说,阿鸳哭得更是梨花带雨。“为什么?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?我不就是想要见他想了八年了吗?明明连面都没见过,我就是喜欢他,就是喜欢他,我又能怎么样呢?”   她声声发自肺腑。半个月前,她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,路上吃了不少苦头,也没能阻止她见他的心。   女子一凝,心头不由叹了一句,真是害人不浅。   “姐姐,求求你了,告诉我吧。告诉我他的下落,好不好?求求你了。”阿鸳仿佛溺水之人,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   女子为难,这让自己如何开口。   “姐姐你放心,我绝对不会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。我只想见他,我只想知道自己爱了八年的人,究竟是什么模样。”   这八年来,莫子白的模样在脑海中不停地变换,不断地完善。可真实如何,成为她的心结。   女子凝思许久,方才重重的吐了口气,像是费劲下了个重大决定。“我就是莫子白。”声音微变,透着硬朗英气,不似先前的软糯。   阿鸳吃惊地看着她。“姐姐何必骗我?”   “我又何必骗你?”女子叹道,“昔日我女扮男装,于江湖上混出个浪子剑客的名号。可后来,也伤了无数女子,我方才退隐于此。”   阿鸳先是呆愣,后又平复下来,思索着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,最后还是选择相信。“谢谢。无论怎么样,我还是要说出那句话。莫子白,我喜欢你,以前是,以后也会是。”她露出最纯真的笑容。   莫子白一惊,以前的女子听说她是女儿身后,都掩面落泪而逃。可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小丫头,才会把话说完。还真是不一样呢!她微笑着应道“我接受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搞错了,尴尬,尴尬得很!不过崇拜一个人的时候,男女又有什么重要的呢! ☆、千机塔   涣京城中有一处高塔,约莫十层楼高,于塔顶可以将涣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。   有如此之名楼,自然可以引得人来人往。事实也是如此,的确不少人慕名而来,但不是为了千机塔,而是为了千机塔中的千机令。   传言千机令乃是阵法机关始祖千机子所铸。只要得到千机令,通晓其用法,这世间就没有破不了的机关、解不开的阵法。   这么好的东西,自然是人人都想要。但有个最大的麻烦,那就是千机塔中处处都是机关,想拿到千机令岂是那么容易的。   燕云面纱轻罩,只露出一对星眸,深邃而神秘,让人瞧见,便深陷她的星海之中。   她躲在一旁,看着那高耸的千机塔,似乎有些犹豫。她已经观察多时,这几天进去的人,没一个出来的。   而自己时间不多了,明天月君就要出关,今夜是自己最后的机会。   可倘若陷入千机塔之中,岂不是得不偿失。但倘若不去,她便很难再找到这样能够摆脱日月教的机会。   下定决心之后,她正打算进去,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。她条件反射,身形一动的同时,手指捏动,瞬间凝聚几道冰箭,朝那人位置射去。   那人连忙露脸,“是我,是我。”他举起双手,表明他并无害她之心。   “姑娘,我们又见面了,还真是有缘呀!”他嬉皮笑脸,没有一丝正经的样子。   燕云不打算理他,可自己的意图被他察觉,总是个祸患。说起来,这家伙似乎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转,每次自己动了什么心思,他都要前来凑个脸。   若不是知道他是墨门的人,自己还真是怀疑他是日月教派来监视自己的呢!   “姑娘,你要进千机塔呀!这么巧,要不然我们一起,互相之间也有个照顾。”墨轩死命地往她跟前凑。   燕云凝眉,再怎么说这家伙也是墨门门主。虽然只是个半吊子,运气好,遇到前任门主临死前将内力传授于他,但他应该能够帮上些忙吧!   若是他敢动坏心思,自己杀了他便是。   她没有回答,但也默许了他跟着自己。   两人进入千机塔,外面的声响便被隔绝开来。墨轩依旧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,燕云实在是忍无可忍。如此情况下,他竟然还有心思说笑。“住口。”   墨轩一愣之后,又是欢喜。“姑娘,这可是自咱们相遇以来,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呢!”   燕云快步走,试图与他拉开距离,免得听他聒噪。   “小心。”突然被人往后拉了一下。   燕云回神,只见先前所站之处已空,下面露出尖利的倒刺。若是不小心,只怕身上会多出千百个窟窿。   还未等她细想,又是一道箭阵过来。   这次她有了反应,身形一动,手指捏动,凝水成冰,一一对上。一阵箭尽,又来一箭。   她还是想要以此法对付,却听得墨轩喊道“别再用凝水成冰了,空气中没有那么多的水。你再用,我们没被箭射死,反倒先闷死了。”   燕云停手,凝水成冰是她最擅长的。不用这个,又该用什么呢?她凝思之际,墨轩帮她当去面前的冷箭。“姑娘,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。”   燕云回神,手指指尖凝着水线,不用冰,用水线总行吧!应对过箭阵之后,往前走,又碰到密室。   一条唯一的通道,滚落一个石球,似乎要将他们给碾成肉泥。   墨轩将燕云护在身后。这种时候,他内力高深,或许能够阻挡一段时间。希望燕云能够趁着这个机会,找到生路。   ……   外面的空气真清新呀!   燕云看着墨轩,想起石球滚落之时,他以手臂支撑,将自己护在身后。心里,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。   好在后头,千钧一发之际,误触了机关。他们就顺着通道滚了出来,离开了千机塔。   墨轩仰头看着那十层的高塔,叹了口气。“我们连一层都过不去呀!”   千机塔果然不一般,难怪那么多人都毫无所获,说起来,他们还算是幸运的,至少还活着出来了,这可是那些葬身塔中之人奢求不到的呀!   “你叫什么?”燕云问道。   墨轩一愣,还未能适应开口的燕云。看了一下四周无人,确认她是在问自己之后,嬉皮笑脸道“墨轩,黑土墨,车干轩。”   “姬灵。”燕云轻道,转身离开。   姬灵,日月教十君之首的灵君,亦是燕云的身份。其实有关燕云时期的记忆,早已经丢失。如今的她,是姬灵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是以前写一个长篇的节选,之后会将该长篇‘古道长’开坑更新的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--- 书本网【坑爹小萌物】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,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,不得做商业用途!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